下石阶

彭纯廉

1下石阶

我从已经磨得光亮的
青石条砌的石阶上
一步一步往下走
这一走
仿佛我又把宋朝磨光了两个月的时光
河水是铅笔速写画
等一会那洋铁铺、铁匠铺、流动的补锅匠
理发店、缝纫社、着古装打花脸的川戏便可为它上色
石坎里的缝隙
还歇着明朝

我本人是几笔单笔
喉结、鼻梁、不长的腿就是
单笔里还有梆更声
蝉鸣

另外
电线杆子有几笔
拉出的手摇电话铁丝线有几笔
屋边打鱼鼓筒的有几笔
古寺有几笔
都没有多的
老戏台也有几笔
走路一瘸一拐的老翁有几笔
这算是古镇的翰墨了

我一步一步往下走
每下一步石阶
感觉和那些物、事、人相比要差一个层次
仿佛脚下踩着的是
宋朝的一个章节
仿佛我还要旧一些

2傍晚

每下一步石阶
码头就近一步
你也近一步
背盐的号子就近一步
他们打的响屁
也近一步

渐渐我看见了吊脚楼
下面的斜斜的撑木
戳在麻条石罅上
都是你的榫卯组件
这一撑
小镇就稳了

这几笔还得添上
我仔细地数着每一根
生怕少一根宋朝的筋骨

我看见斜阳和我走的方向相反
它在向上爬
我们的距离开始隔着一个字符
二个、三个字符
还看见河边有女人洗衣
后背腰都露出来了

我读着
这另一个傍晚

3看窗外第一景

“打开窗帘”
用的是一句桐油油了几遍的川东方言
那镜子里也是这么说的
只不过他出的右手
与我相反

这一句简约得像在书中放下一条柳溪
像墙上挂了几年的斗笠、蓑衣
我移动了一下犁铧
让它不再相反

池塘是那个鹧鸪鸟放下的天空
它们都能装云朵、星星、月亮

那窗外看出去，仿佛是从七十年代
靛蓝色的土布里
扯出来的一片乡土
我没有给它定语或形容词
只是把小村子
从左到右量了量尺寸
从上到下量了量
我还特的量了张二嫂、福瞎子、土地庙的尺寸

用那荞面团我把它拉成了柳溪
把村子揑成个葫芦
浮在羊肚子村这个名字上

4我第二次看窗户外

窗户外
我像是翻了德国黑格尔的哲学著作
有绝对精神的自然哲学、精神哲学
或者是梵高的作品《拾麦穗的人》慢慢衍生出来
那长裙宽袖衣袂遗出的女人的汗味
那框着的田园景色
也学着慢慢弯下腰
又慢慢直起身子

那秋天是由泥土涂上去的
有油画的墨迹
有收割后的麦茬散发的浪漫
而那条拉菲尔曲线里敲响的晨钟
适合一个落单的鹦鹉栖息

如果以拉开麻布的窗帘
作为起笔
这些筛选后的句式
它似乎更应有沟壑、阡陌稻草人这些接地气的身影出现
有水凼里映着的云朵
高估也许会导致九月腕关节脱臼
鸡鸣蓄了一夜
终于装满橙色泥土的那一声问安

掬了一捧秋天后
我向上挪一下窗口
那些景物也抬起了身子
那稍远一点的是第二层次
是烟霞升腾的田园
一头牛低着头在吃草
它尾巴摔动了村子
牛角撑着巴山
耳朵转了几度把“林子弯”拧了拧
它给了周围宁静
弥漫的雾也好像是在把巴山放成了牛羊

钟声深居简出，抚了它们几遍
遇到田坎翻上去
遇到洼地就落下去
连同大雁带过来的秋天
鹿鸣也在这调色板上
调出了青色

等了一夜的清晨
我用来围绕柳河
它以下的段落是人们称为巴河的地方转了两圈
还有让那雨燕也转上两圈
时光就这样上了院墙
上了古槐树上

还是想再来用一遍那头牛的角
倔强的曲线
像一道山湾
它能搁着绿绿的农田
把几个人的唠嗑
拿出来晒晒
它还能搁上几间小瓦房
几缕炊烟

看远处看久了
就成了长安
就成了辽阔、绵延
就成了江山

那片香樟叶子终于掉下来了
我和一小时前的原图作了对比
那牛和秋天
只挪动了约五米距离

5地平线上

远望
一条地平线
仿佛是远大的前程
又像是另一番沉默
或者第二版是企盼
第三版第四版
平静地放在那里
等大雁飞来
我理解成一种早安
一种平面形状的恬宕
和一种平面式的慰籍
一幅版画

后来
那头牛比地平线高
一张横截图
太阳也无法把它低下去

我在窗前
保持沉默庄重
只是在脚下加了一把凳子
好看那更远的沉默

2023.12.18

中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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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权

远望
一条地平线
仿佛是远大的前程
又像是另一番沉默
或者第二版是企盼
第三版第四版
平静地放在那里
等大雁飞来
我理解成一种早安
一种平面形状的恬宕
和一种平面式的慰籍
一幅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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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壑雷鸣

一幅长卷，独具匠心。欣赏，问好。

陈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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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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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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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人家

每下一步石阶
码头就近一步
你也近一步

炊烟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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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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