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思念前生》
(当海子死后被推举到诗歌天才的高度,几乎没有人再怀疑过这个称号,也再没有人怀疑解析过这个来源。《思念前生》这首诗倒让我想到了这个问题,因为现在看这首诗,更像是死后的海子在思念我们现在所处的他的前生。海子生前并没有被当作诗歌天才,甚至还是海子诗友圈里的离“蠢材”更近的级别。那么海子死后为什么就变成天才了,其实这根本就是造神运动,是别有用心的,甚至是与海子无关的造神,也就是说海子只是被利用了而已。这点就跟破案一样,这么做谁得利谁就是真凶,显然海子不是,他只是得了个虚名,实在利益的获得者是诗坛大大小小的操盘手,他们因此获得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利益。譬如海子诗友圈里的人,有些因为贩卖海子生前的故事获利了,而且甚至是名利双收。这些人在海子死后大赞海子是天才,因为这样,海子的生前故事才有卖点。哪里能看出来他们大赞海子天才是虚情假意?因为在海子生前,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他们一直是把自己当作天才的,在他们的眼里海子诗歌甚至就是地菜。海子的被抬高还有一个被操盘手看中的点,那就是所有诗人都在海子死后,将自己的理想抱负委屈失意,一股脑儿地附加到海子身上,让海子的死背负了所有诗人的人间包袱,目的就是要借海子的死一唱天下知,就像海子生前无人关心他的抑郁病态那样,在海子死后所有人也压根没从海子或者其家人的角度考虑就自顾自地燥起来。我的观察和理解,大概率这是违背海子意愿的,因为如果世人都这么热爱海子及其诗歌,海子怎么可能卧轨自杀呢!所以这里面总有一个是假的,要么是海子,要么是世人。)
庄子在水中洗手
洗完了手手掌上一片寂静
庄子在水中洗身
身子是一匹布
那布上粘满了
水面上漂来漂去的声音
(海子幻想自己的前生是庄子,他是要借庄子做一次或者说归纳一次自己在哲学高度上的思考。我觉得这是海子的思考触及到最终让他放弃生的死的问题,因为洗完了手海子认为就可以得到寂静,洗完了身子,这块布上粘满的飘来飘去的声音就没有了就宁静了。海子在个人意识上,对宁静的渴望已经具体化更确切,这或许也就奠定了他在精神层面赴死的决心。海子抛弃肉身要让灵魂进入的世界是“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这节诗虽然有点高妙的意味,但联系到他其他作品表现出来的道行还够不上这个高度,更像是鹦鹉学庄子。对于生死的哲学思考,我也有过可一比分胜负。我为什么要将海子从天才的宝座上拉下来,就是为了还诗神一个交代还好诗一个交代,那些将海子推上天才宝座的人居心叵测误海子误诗,这也是心藏大恶,因为他们这样做即羞辱了诗神也蒙蔽了后来人对好诗的认知判别能力。《肉身为灵魂的成熟而死》:“十几年肉体便能成熟在尘世迷茫地寻找完整/二十几年后灵魂才能结出成形的蓓蕾在炼狱中苦苦地寻找落脚点/二十多年后肉体终于定居在了温柔乡不再躁动/三十多年后灵魂终于象风吹的棉絮挂在了树上/三十多年后肉体开始鄙视自己准备着献身让灵魂于其上日益成熟/四十多年后灵魂之果终于在周期性欢乐痛苦的四季中缓缓泛红了/四十多年后肉体开始了衰败腐朽的过程为灵魂的出窍创造着能量/五十多年后的灵魂逐渐在吸收腐朽肉体的营养/五十多年后肉体开始萎缩象一个要倒空的面袋/六十多年后的灵魂静静地坐在肉体的枝头上等待瓜熟蒂落的钟声/六十多年后肉体在静静地燃烧它最后的一截俗念/七十多年后灵魂听到钟声在他的静候中传来佳音/七十多年后肉体在泥土中只剩下骷髅毛发和人壳/八十多年后灵魂在一个绝对光明处绝对地幸福着/相信吧相信宇宙的智慧吧/灵魂会象世界一样神秘不可测地生存下去/(1999年)”,如果我们现在已经深处海子一样的世界,那么我们在回忆思念前生时,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首诗里,一首诗就是一辈子。相对于海子模仿庄子在思考世界,我对世界的认识视域更广阔还不失每个关键局部的要义。海子也想通过哲学理顺自己的思想,促使自己的世界观形成过程中有自我的参与,他最终选择离开,也许他得到了终极答案,也许是他放弃了对于答案的追索。从这个角度看诗歌天才这个称号对海子来说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如果海子通过死亡抵达了自己的哲学思考,那么天才冠名对他来说是可舍弃的,如果海子通过死亡放弃了自己的哲学思考,那么天才冠名同样是可以舍弃的,也就是说海子都认为可以舍弃的天才诗人冠名,作为诗坛作为评论家作为诗人,为什么还要不尊重海子意愿地强加这份人间的俗名呢!所以谁给海子戴帽子,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自己戴帽子,是洗掉寂静让尘土再次回到手上,是让飘来飘去的声音重新回到布上回到身体里,而这明显是海子拒绝的逆本愿动作。
庄子想混入
凝望月亮的野兽
骨头一寸一寸
在肚脐上下
象树枝一样长着
(这一句反映出了海子思想的矛盾,海子既想洗净身体双手消遁入寂静,又想混入世间的狼群去蝇营狗苟地生活,海子死后有人怀疑过海子因为沉迷气功宗教精神分裂,我看这首诗也确实有这个症状的诱因,起码海子在这个成仙做人做狼的抉择上挣扎过分裂过破镜重圆过。但海子这样想并不是他最终卧轨的直接原因,他的死是一个综合因素导致的,究其原因可能爱情也没有这样复杂纠结。海子的这种情绪每个人在青春期价值观世界观的塑形期都遇到过,我也有诗记录过这种挣扎,如果海子是天才诗人,他会写得比我更具体让读者共情时更有触发的点。《干杯!被世界遗忘的人们》:啤酒/是液态的快乐/家庭/是盛快乐的酒杯/决不会象酒瓶一样用完便丢/除非破裂/用手在生硬的社会一角拍掉瓶盖/倒入啤酒杯口溢出愤世嫉俗骂娘般的泡沫/和知心朋友/同挤在世界的遗忘里/干杯/用这愁苦的解药灌肠/谈对诗的憧憬/不知不觉竟忘了诗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让人如此地热心又让人如此地心冷/碰杯/叮叮当当的胡言乱语说明快乐已到极至/诗无人欣赏就当是别人欣赏不了品味太低/烂醉/提醒所谓醒着的人们这世界其实也醉了/世界就是泡在酒里的蛇蝎只为世界之外的人祛病强身解痛/呕吐/是对世界漫无目的毫无效果无人理会的涂改/啤酒/是液态的快乐/又有点象酒瓶般榴弹里的火药/(作于1999年之前)
也许庄子就是我
摸一摸树皮
开始对自己的身子
亲切
亲切又苦恼
月亮触到我
仿佛我是光着身子
进出
母亲如门对我轻轻开着
(在我们不想继续活下去的时候,我们都想过从原路返回,但是正如海子看到的“母亲如门对我轻轻开着”其实只是假象,我们已经不可能原路返回,回到我们的前世,我们只有从出口进入后世,而且是光着身子,不带走这一世的一草一木,以及亲切和苦恼。关于何去何从的哲学问题,我也有过低到尘埃的诗性思考。《灵魂的坐骑》:“我每天骑着摩托车上下班/而灵魂竟有比我更先进的/交通工具/它摩托车的齿轮箱里竟没有变速齿轮/而是肺胃肝胆肠/我骑着摩托车/灵魂却驾驶着我/(我妈说它只用了十个月的时间便会驾驶了)/(难怪我十个月便会走路)/不知道我这辆摩托车它会用几十年/但总有一天我会/报废/而灵魂/又会骑上它的另一种不知什么样的交通工具/也不知会驾着它驶向/何方/(1999年)”。关于海子诗歌批判,我这种大篇幅地以诗批诗的方式也算首创,虽有拔高自己的嫌疑,但无伤批判的精神就好,起码能看出我在很认真地批判,而不是像很多人随意地给海子戴个天才高帽子那样更随便地把帽子摘下来,认真对待批判本身是正确的,这点不能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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