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塆

彭纯廉

1林子塆
（1）
那能歇上两个半时辰阳光的林子塆
方圆几十亩地、十余户散居的农舍
像开出的祖传的一个秘方
写上的当归10钱，甘草15钱
不多一钱不少一钱
要说变轻了一点的话
是清晨老王出了远门

你可以把故乡替换进来
对比对比
泥土小路不长一尺不短一尺
不少一个弯
竹篱笆、老樟树、白菜地、洋芋田
由一首山歌担着
它担着的还有
散放着的两盘小写的羊群

如果沿着边沿走上一程
刚好遇到惊蛰这个节令
仿佛羊羔咩咩的叫声是它的一个边
竹鸡的鸣叫是它的一个边
在山林砍柴的声音是一个边
我站立在那里也是一个边

其中的一个边
我用挖一分地
看一个老篾匠
织筐筐篮篮的时间
来测算那里的宁静

那宁静的分支
是一只小鸟在树枝上捋翅膀
用喙啄虱子
蹦一蹦、东张西望

还有那能管亩多宽的鸟鸣像一个握揑器
一握一松，那宁静就弹回来

（2）

林子塆
能让一个力夫背着
那得用古老的木架式的力背
一个叉叉式打杵
或者由那牛的一声长哞驮着
这是口头方言的评估
它单独也只能装一首《二泉映月》
这是音乐艺人的评估
当然指的是民间业余水平
一个扎实的满弓
也只表达出八分的深情
那专业的
小桥还得让上半个身位
或侧下身

那能装百十人的院坝
只是塆里的一个碾谷子麦子的大碾盘
很多时候都是空着的
曾装了几个火红年代
阳光、雨水、阴天、夜色轮番占着
那古石墙是一个变调用的译谱
或者是一个半音
又像一位三级评书演员
说出的一段评书
和两个人能抬走的小寺庙加在一起
也只是它打出的两个小嗝

窄窄的、丢下了些马铃声的古石板路
一直都斜在马家渡
充当着轮回、婉转、踯躅、怀旧
这些角色、形态、意向

如果钻到四百年前的那头
我仿佛听到一个朝代
斜搁在那里
像一个担夫
担着忙迭不休的柳溪

（3）

马家渡对于五河乡来说
无法在县级地图查到
也是斜着的一根跳绳
山丘是那些多年不变的儿歌
或者是一把放着的篾刀一样的沉默

它们之间有的隔一声鸡鸣
有的隔一声粗线条公牛的哞声
旱年的木鱼声
能管到老樟树那里
秋天好像还退了几步
以给出足够的宽度

勉强还能装一首山歌的林子塆
太阳出来后
它们还要斜一些
连鸟鸣都是斜的
文人可能把它们放到宣纸上
让它跋涉
而我则准备把它们放在
裁找腰裤（清代式裤子，两手提起腰，两边一围
然后扎进腰里）的蓝布料上
那里紧挨着潦草褶皱的童年

我知道
清晨的鸟鸣和童年是平行线
如挂在竹竿上驱鸟的蓝布条在飘
风是从湖南边界那边吹来的


2王村印象

在王村
或许一个柚子落下来
要滚出老远老远
叫都叫不停
或者老熟了
也没人摘
让它自行一个一个落下来
这是王村的梗概

虽然，接上前面的话题
我能叫住晌午

王村的核心是
少言寡语憨厚老实
一袋旱烟燃上半晌

在月亮腾出子夜后
我分别将村史向前搬动十里五十里百里
向前靠十年五十年一千年
这一搬一靠
好像画面多了几道老坎
老了几棵树
山瘦了一些如一幅水墨
好像少了几间房
几座坟
钻出几个宽衣袍袖
头上用布巾扎着发髻不认识的古人

我像出牌一样
随了它们一把
打的是一个连子牌

3它们摸着像一块块老骨牌

清晨是个例外
在父亲手上已磨成了老茧、谚语、血口子
或是挖锄时先喷在手上的口水
打出的响嗝
像属于秋天打出的死疙瘩
活拉扣什么的
这些特征都像是偶尔掉下来的松籽
啪的一声之景象
如果将郁郁葱葱的茶山添加进来
合起来有私塾先生的半卷江山
野鸽沟像是它们之间
撕下来的缝

它们摸着或者
都是一块块老骨牌
黄昏是一个幺点
组合一起
就是“打天九”
“相十副”

月亮开牌时
我先打出老屋
然后是打出老鸦山这几张t牌
予以应对
手里还用大指拇摸着地八
这张牌
那是一块兰花烟地

4古镇的一些响动

那一台手动榨面机
一转转附着我免为其难
使出满力仍很吃力的童年

但只要一摇
童年就会转过去
古镇就像留声机一样
吱嘎吱嘎响
那响动
能管五分之一的街宇
一天不听心头就痒
好想多痒几回

那响动
也像是一种老人过速的心跳
老怀表的响声也行
像是卖豆花的呼喊
我经常握着古镇这个手柄
摇一摇
梦就成了一条青石板路
成了水
成了炊烟

5手动版的古镇

东边的太阳
是手动的
鲁大妈在扎鞋底时
已经把天边缝合了些

但在古镇
各有自己的一份份额
捡炭花儿的
扎草鞋的、说评书的
喝粗糙的大叶子茶的
虽然是盖碗茶杯
也碰出些响声
也是手动的

但仍像鲁妈那针脚的密度
你说是鲁迅笔下那个鲁妈也行
山歌音调有些高
好多人都吊不上去
降八度，有吊脚楼几根撑柱那么低就好了

比如盐卤汩汩地流着响
浸骨的钟声、直立的烟囱
和冒出的炊烟
是降八度的
它们又都是宁河的份额
手动的

我不知道
它们分担的我的份额
各有多少
竹篙在一竿竿地向前撑
拉巴绳的继续在拉
鹭鸶不问世事
在河边单腿独立打瞌睡
是不是手动的

为此
我加了一个黄昏
和拼音的折声
去理解
或者
我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

6掰一掰山乡

我把山乡
比着张木匠的手法
用手掰成槽型
并用双眼皮的眼睛反复瞄一瞄
瞄那上面的沟沟坎坎
朝东朝南朝北方向不一的土坯房
堆在树桩上的小草垛
洋芋地、麦田

对，就像掰铁皮一样
尽管是三个埫、两个土包
一道梁拼接的山乡
掰时还有骨关节般的响声

然后
把整个山乡端起来
将甜甜的溪水送入口中
再倾斜几度
也许月亮也会顺着槽流下来

流下来的那会儿
我还挠了挠痒
扭了扭腰
揑了揑鼻子
其余的让给池塘

春天说
也想把我的这些动作掰一掰
掰成槽型

2024.3.9

墨雪鸟

诗意延绵，品赏中

茅屋寒士

拜读欣赏，彭老师早上好

大圭不琢

品读老师的诗，是品一杯美酒、一壶好茶。点赞👍

赵兴权

流下来的那会儿
我还挠了挠痒
扭了扭腰
揑了揑鼻子
其余的让给池塘

春天说
也想把我的这些动作掰一掰
掰成槽型
欣赏佳作！

翔鹰

提读学习佳作问好您

周建好朝

漂亮。欣赏，问候诗友！

陈润民

欣赏，学习，顶帖，问好。一切如意！龙年大吉！

傻笑

提上，问好。

编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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