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组诗 1 护城河
护城河的水落了
我不想上学了
人们都急着往北赶
去捞河里的鱼
穿着黄褐色的夏布小褂
我也趟进河里
在煮饺子般的人中
抓那仓惶逃避的鱼
末了, 一无所获
只有几条蹦跳的刺鱼
挂(gua3)在衣服上
我还得上学去
2 双扣
“双扣, 敢不敢去看猪肉?”
我们问后院的小回回
我的小学同学
院里唯一的少数民族
他妈妈瘦得干柴一样
小小的个子,尖尖的嗓子
他的爸爸听说很凶
现在都不记得见过
他的瘦脸的姐姐象妈妈
他的园脸的姐姐大眼睛
双扣的头有谢顶的趋势
鹰钩鼻子上深凹着双眼
双扣是我们玩笑的对象
他的功课也老是跟不上
他家虽然我进去过几回
到现在我也记不清摆设
他家门框上有张清真纸
那是我唯一记得的标志
再就是他们不吃猪肉
那就是为什么我向他挑逗
勇敢的双扣背着家里
跟我们到达智桥的肉店
鲜红的猪肉一排排挂着
割肉的案子油光锃亮
我们从后门走向前门
双扣的眼睛挣得大大
血色的眼底象在喷火
我后悔不该带他来此
后来我去了农村插队
回来时还过去看看双扣
长大的他似乎愈加话少
但却能做的一手好活
后来我去了外地上学
和双扣的来往渐渐稀少
听说他的婚姻终告破裂
现在也不知道是否一人
前后两院子早已拆迁
老邻居也都四下离散
每次我看穆斯林的新闻
就看到双扣深深的双眼
3 喇叭花
在这北方的院落里
外婆是南方的移民
在院子中央开了块地
种着扁豆和喇叭花
北方的妞们从小爱美
喇叭花就是采摘的对象
外婆在屋里喊破嗓子
也挡不住孩子们的手
象苍蝇叮着美食
孩子们叮着花
喇叭花刚刚开放
就被带到了头上
不忍让外婆再徒劳地喊
我把花彻底打烂
玉碎的枝叶默默无言
夕阳下一片狼藉
4 挨揍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下学后房门上锁
外婆让我上床
然后拉上窗帘
她手里拿着藤拍
我问拿它做什么
那是掸灰的物件
精心编制的工具
外婆说跟我玩儿玩儿
突然藤拍如雨点落下
屁股上火燎地疼痛
我开始嚎啕大叫
邻居们冲到门前
拼命地拍打门窗
“周奶奶! 别打啦!”
外婆却置若罔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婆把门打开
大家一涌而进
把我和外婆分开
5 老臭
老臭比我小很多
却是个跋扈的孩子
有一次挑衅之后
躲在窗后得意
义愤填膺的我
一拳朝那张脸打去
窗子碎了, 我的手也破了
老臭吓得哇哇大哭
老臭的脸我现在已忘记
他们家文革时被赶回老家
他们说他爸是反动资本家
从他们家还抄出了金条
红卫兵让他们站在太阳下
皮鞭不断地落在流汗的背上
他们把老臭拉到一边
说是要划清界限
6 鬼故事大妈
她姓张, 是个满腹鬼话的女人
我早忘了她有没有丈夫孩子
在夏夜路灯下落满了昆虫的路边
她给孩子们讲鬼故事
在一个深夜在陶然亭附近
一个平板车夫遇到个主顾
他让车夫送一口箱子
这时候街上寂然无人
车夫拉着箱子在胡同里穿行
路灯忽忽悠悠闪灭不停
箱子越拉变得越重
突然它跳下来对车夫说
我到了, 你回去吧
把车夫吓得毛骨悚然
他掉转车头没命地狂奔
到了 (liao3)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听了都心里怕怕
住在后院的不敢回家
那有一条没灯的过道
两手伸出不见五指
有时候我们也在那装鬼
脸上贴着白纸, 拿着手电
有人来了就往脸上一照
黑黑的过道里一张白脸
一次我让伙伴们贴墙站立
只把手臂伸出, 让手掌翻舞
老臭的妈过来喊他回去睡觉
大叫一声“妈呀!” 扭身就跑
我于是成了人们谴责的对象
说我怕听鬼故事, 却又装鬼吓人
我的心里则暗地里得意
因为我看到了纸老虎的大人
7 翠儿
翠儿搬来的时候不大不小
正是女孩子开始发育的时候
苗条的身段胸脯突起
引起我们男孩子的好奇
有的趴过她的窗户
报告说她居然戴胸罩
她跟男孩们也不吝
一双大眼充满挑衅
她爸妈上班的时候
我们到她那儿去玩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偷偷欣赏异性的碰撞
有一个晚上我和她在门道滞留
没头没脑地说话, 手放在她肩头
那是我接触异性的极限
我心跳加速, 两腿发抖
翠儿她家没有住很长时间
搬走以后再也没有消息
那间房子,原来是老臭家的
后来住了葛家的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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