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

永笑

仲冬深处，黑暗是最明亮的地方

从记忆中攫取生命，将忙碌的时光
化为乌有，死亡带来安静。
用意念点燃融化的残冰
大海使人们苏醒，让圣洁的雪山幻化出灵魂，让辽阔的草原
滋养枯黄的信仰。
时间带来沉寂，它将季节
叠压在一起，将漫长的岁月
累积成光阴，我们在光阴里禹禹前行
眼前是一片西罗普郡的旷野   ①
耳边有几根琴弦深情地颤动
声音如流淌的清溪，哀婉动人
每一次脉动，都是一次涌动的江河
你从琴声中款款走来，我们相伴在一起
在一个春暖乍寒的早晨
在十八里相送的晚上
你背对着我，面带微笑
我暗示你我是女性，可你无动于衷

可是暗夜之下，谁的身影在徘徊？
谁的耳朵，在仰望天空？
那个在星光下奔跑的人
一直泪流满面，早晨还是婴儿
傍晚已是垂暮之躯
他来自混沌之境。
既像是身形粗野的尼安德特人
也像是内心懦弱的智人   ②
行走在我们体内，生生不息
在你销魂的时刻
在你孤独无助的时刻
他将一丝丝流浪的风送到你窗前：
      良辰美景今犹在
      梦里知故乡
      荒城十五明月夜
      何处话凄凉   ③

你走过的时间，并不存在
它既没有让你出生，也没有
让你死亡，你衰老的样子
只是你的从前，你痛苦的样子
只是你曾经的欢笑。
那里死气沉沉，寒风瑟瑟
干枯的野草充满焦虑
凌乱的石头堆满了河床
（那条河连一滴水也没有）
只有冰川时代留下的一个个
令人心碎的错误，穿过米拉山口     ④
美丽的稻城近在咫尺，可你
穿越了几十年依然没有到达
每个人都在走回他的起点
此刻，你被安放在睡眠中
许多人不离不弃，而更多的人
在等待核酸，他们一如既往地排着长队
孩子们的哭声，把影子拉得很长
孤独的人儿，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
如此悔恨？什么样的结局
才让你烦躁不安？这么多年
你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
上帝为什么还不可怜你？
此刻，你就躺在那儿
眼睛紧闭，一句话儿也没有
风再也不会把你珍爱，雨也不会   ⑤
你生养的孩子，现在长大了吗？
你苦命的父母如今是否安在？
来吧，到罗盘中来
我让你看一滴晨辉中的眼泪
——春兰兮秋菊
       长无绝兮终古   ⑥

优雅的荒原，一直逆流而上
在光与尘交融的地方若隐若现    ⑦
眼睛里装满无边的寒冷
用杂乱无章的大脑，去接近纯净
这是一条唯一指向终点的路
没有喜悦，也没有烦恼
既不是你留恋的送别你的过去
也不是你期待的迎接你的未来
它无处不在。
十二月下旬最后时刻
冬天越过冈仁波齐，静默无语
很多人跟着欲望走
顶着风雨，磕着长头
脚下一片苍白，周围布满了文字
每一步都是字节跳动，荆棘丛生
一些人走向舞台，而更多的人
对着自己歌唱。  ⑧
可是就在这里，此时此刻
你准备好了吗？我挚爱的同类
有没有脱下性感的内衣？
有没有撕下面具？
原野放逐脚印
闲云收容泪水
你用一生缠绵回归，并且
准备再次启程
而遮蔽于背包深处的一部手机
却播放出你孤独的来生


2024.3.26

附注：
①、参阅霍思曼《西罗普郡少年》。
②、这里尼安德特人和智人泛指人类进化史上的古猿人。
③、参阅日本民谣《荒城之月》。
④、米拉山口和稻城位于川西地区。
⑤、参阅希达尔·杜立特尔《风再也不会》，原文是：风再也不会/
把你珍爱，/雨也不会。/我们再也不会/看到你如此明亮，/在雪地/在风里。
⑥、参阅屈原《九歌·礼魂》：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⑦、参阅老子《道德经》第四章：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引意为：道之深远有“涵蓄光亮，混同垢尘”之意。
⑧、这里指抖音。

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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