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溪

海天苍茫

浣花溪

1

只知有更早的女子，在它处浣衣
沉鱼貌冠绝古今，让风流牵魂

而浣花者是谁？无处求索
该是俏皮春姑娘为溪岸戴上花朵
不忍风尘来染
想摘下来浣一浣
不谙流水无情
看着缤纷随水而去
痛泣泪满溪

从此一年四季
有时如涌，有时盈眶
涌时水肥，盈眶时枯瘦

2

是的，浣花者不可能是杜甫先生
那时他已非小鲜肉
不可能摘下一朵花戏水
弄一身娘娘气

杜甫先生只可能斜蹲溪石上
濯脚，或搓衣
追累了那几个抢夺茅草的毛孩子
一屁股跌坐泥沼里
确实需要洗一洗

要说杜甫先生哪一点可能与花有关
他也许会把胁骨开成菊
迎秋风
继续支撑起茅屋破的，活着

3

这么多人来人往
若不信，可溪岸驻足
屏息沿溪石上寻一寻
真有可能看见杜甫先生
在那里濯脚、和搓衣

但杜甫先生没有哭
他即使哭，也不是为自己一个人哭

4

在那个秋风吹散茅草的唐朝
在那个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唐朝
杜甫先生只可能躲在屋里哭
泪水和着雨水当酒喝
长歌当哭

杜甫先生有杜甫的窘迫
杜甫先生也有杜甫的风骨

5

浣花溪还是那个浣花溪
浣花溪不是那个浣花溪
那些翘嘴讨欢求食的锦鲤
表明这里已非原生态
那时的村野已是都市中心
他的茅房子周边，尽是豪宅

不，杜甫先生不可能还在此搓衣和濯足
先生的破落与环境已格格不入
杜甫先生，应该已找不到回浣花溪的路

6

杜甫先生如果还生活当下
他或许会忘情留连这绿水林荫间
觅幽径，听鸟语，闻花香
也学陶渊明东篱下采菊
在浣花溪兜一篮五谷逗鱼
不问世事
他会对它处烂尾不闻不问
再也不会长歌一曲
他只会当好自己这个文坛大咖
聚一帮酒友、痞子、和晚生
撒几把风花、拈数片雪月，绚丽天下

7

杜甫先生的草房子仍在溪边
与浣花溪共荣辱
客流万千

而他像那只飞走的鹤
孤绝，骨瘦。消失于云端

​

中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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