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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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一架波音客机和云朵一起奔跑

跨过大洋大海，跨过近一个世纪

来自美国的加德纳太太，记不清

早春的雨曾停留过的云朵，一次次

伸向舷窗的双手，寻找KuLiang

寻找她先生前世的梦

举起了时间的重量

落叶敲窗，冷雨锁梦

加德纳先生，加州大学的物理教授

儿时在中国生活九年，多么想再去看看

童年天幕里最亮的星星，怎奈晚年瘫痪

绊倒了自己前行的脚步，天雨向晚

一任芭蕉滴入梦中

不是每一朵云都可以遇到彩霞

这一次旅行，会不会再次让遗憾发酵

1988年初夏，加德纳太太背负行囊

独自西行，造访中国

游长城，只见孟女泪影瘦

游苏州，渴求钟声能解愁

游杭州，走到断桥路尽头

何处是KuLiang，何处旧梦醒

辗转流年，加德纳太太结识了中国留美学生钟翰

KuLiang作药引，救治思念，岁月

漂白了头发，漂白了梦，多么渴望

白中配置一阙雪降，只有空白

邮票，可否是山水的眉心

1990年的一天，加德纳太太突然给钟翰打电话

她先生遗留了11的枚邮票，是不是

月光在宣统年间的咬痕，天地可鉴

还盖有福州鼓岭的字样

寄出的邮票，若十分

岁月的回复，千万分

靠邮票积累真情

方寸之间，千山万水

星光作证，月亮为媒

1992年，《人民日报》发布海外记事征文

钟翰写下《啊，鼓岭》，讲述加德纳的中国故事

获得一等奖，看吧

比一等奖更暴响的消息还在后面

2

有些思念只有出处，有些思念还能落脚

《啊，鼓岭》在《人民日报》发表

文字的月光照亮福州的KuLiang

马上，碧波荡漾处

翻出晾干的月色

想不到，这一世的文字都被您看到

想不到，这一世的深情等在这里

想不到，您举着《人民日报》

先邀请是作者，接着是加德纳太太

您站在国家的层面，用幸福造句

谁念东风独自凉，一杯浊酒潇湘醉

所有的眼泪，都成为诗

当年8月21日，加德纳太太如约而至

抵达的福州温泉大饭店，以您的名义

已摆上一篮鲜花

摆上了诗和远方

摆上了阳光的味道

加德纳太太一时不知道

哪个方向的风在吹

站在门口不停的张望

前生相见的缘，鼓岭是今生的梦

人间万事难如意

世上千般不解愁

几回梦里江南到

此刻难分假与真

华灯初上，盛宴开场

您首先致欢迎词，您的讲话

在空中像飓风

一落地便成洋流

大海开始演奏，十万钢琴和鸣

这一切，全靠您双手的指挥

星星跳荡在洋流的五线谱里

白色的浪花，像加德纳老太太的头发一样白

一起飞扬吧

在汹涌的澎湃里，礁石

抓住了海岸线

抓住了海天分界线

您站在大海边，迎接

一场感情的雪崩

您讲到一朵朵明朝的云

飘过郑和下西洋的船队

天空下面，数不清的桅杆

船舱里有明朝的瓷器，还有

丝绸，茶叶，日晷，您在历史里瞭望

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

举杯吧，东风吹开花朵

金杯藤，凌霄花，牵牛花，丁香，曼陀罗花

举起花萼，碰杯美酒

倾诉海水几翻腾

比邻皆同天涯外

加德纳老太太带来的是一对漆画瓶

产自中国，被加德纳珍藏百年

您双手接过，回赠一对棕红漆瓶

两对不同年代的漆瓶

魂牵梦绕蹉跎，山重水复相聚

3

那时，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

那时，福州作为通商口岸开放

那时，英驻马尾领事馆馆医修建第一座别墅

那时，鼓岭联盟会成立

那时，300多座别墅建起

那时，鼓岭有了夏季邮局

那时，加德纳的母亲身怀六甲

那时，加德纳的童年在鼓岭开始

那时，加德纳可否看到太太和中国的玩伴一起

伫立在鼓岭的凉亭，伫立近百年后

在看着自己

鼓岭的山，鼓岭的水

鼓岭的人，鼓岭的情

加德纳一生都保持着中国的饮食习惯

比如早餐喝粥，比如每天吃米，如果

太太提着灯笼也找不到当年的情景，不必遗憾

粮食里的钙质与核都是太阳神，一直都在

在一棵高大的柳杉前，加德纳老太太仰起脖子说

加德纳跟中国的小伙伴们比赛爬树

加德纳赢了，高兴得在树上哈哈大笑

有人折了一根柳杉枝，递给了老太太

那根树枝上还留着加德纳的笑声吗，老太太

把树枝放到鼻子前仔细嗅着，然后

慢慢在空中挥舞，整整一个下午

她都攥着，直到与加德纳儿时的玩伴一起座谈时

还没放手，也许，沿着这根树枝

老太太才能找到鼓岭故事

加德纳小时候的中国玩伴

怎样才能讲述自己的童年，加德纳太太

在丈夫的一生一世里，找到重叠的部分

比如笑声，比如房舍，比如游戏，比如

腊梅在雪的肌肤里能举起红烛，因为有光

雪花才飘了过来，窗外

有人在弹奏梅花三弄，是的

因为有光，腊梅才不负明月

4

把句子栽种到春风经过的地方

您的送别信，和加德纳太太的回信

互文，留恋过二月花的风

共同修辞福州，把文字装入信封

把星斗装入行囊

把音乐剧装入光盘

朝霞提升水色时，心海滚烫

每一次，潮汐都反刍月光的故事

鼓岭，鼓岭

贴近天堂的地方

梦想开始的地方

儿时最爱的地方

喊一声，延长保质期

喊两声，再生新鲜感

闽山闽水，星河灿烂

这里的古谣也自带光芒

日出而作，您一笔一划

手绘千年风华，加德纳老太太

也在剪影中国

大海加上汽笛，欢迎寻访

明月加上掌声，结晶友谊

梦中游过东方的海峡西岸

即使亿万年过去

这里依然是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山青水秀，鸟语花香

这里永远有朋友，人的童年

中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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