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是本线装书

彭纯廉

小镇是本线装书

1初夏的步履

文：彭纯廉

你
先蘸了那巨砚一样的池塘里的水
涮了涮笔
用这淡墨描了远方的黛蓝
起眼一看
就有了太阳最初的落笔

然后你把小溪拉长了点儿
拉粗了一点儿
像你的模样
在故乡行走

你把谢家湾当成调色板润了润笔
把远山
远方的屋
由近及远的层林
都弄在调色板上

那些小鸟竞相的鸣叫
是你简单调上的几笔
便勾出了谢家坝的山乡
风土人情
小道
脚踏式水车
田园
有了温柔的色彩

在小河，它是另一句暗语
一只白鹭
你用的是谢家坝这宣纸的底色
只是用黑墨勾出了羽翅和细长的脚
它时而在空中飞翔
时而落下在滩涂上散步
多像支付给你的一笔润笔费

谢家坝知道
你一会儿
溜进稻田
一会儿溜进几声鸟鸣
溜进街道里弄
用的是慢三步

你溜进小城时
在文化路来了个左转弯
溜过双黄线、红绿灯
溜进十楼八楼
那辰时午时未时
都是你的一小步

后来你溜到吉它上
弹出
池塘
夜晚
静静的民房

当溜到我这儿时
我先让你坐在椅子上
还让你在一杯绿茶里
看一群羊悄悄地
站成你的影子

2挪位

那边
就是把去年的昨天经历的事
挪了五十米的那边
如果要挪到去年的前天
还得挪十来米
我放了一个孔明灯
作为挪动的消音器

它们隔我一个薄薄的烧饼一样的回忆
一圈一圈涟漪的距离
隔着一个刘老三的经历和简历

我的一部分时光
已把曾经
挪了十米
有铁器岩石人生关节一样的响动

其中挪动的有童年
有渡口划破古镇山影的小船
有山歌
有一只纸鸢

那评弹与那昨日还相隔5米
后来渐渐只有4米、2米
它从D调上挪动月亮
山泉
野花
昔日

而却把我挪动到了
前年的昨天

3那些年

那些不平整的年份
有羊年、鼠年
高一步低一步
像峰回路转
我准备把羊群赶下来
让它近似云朵
让它不要把羊年弄那么重
我或者把它们轻轻地漂移留给你

那
里面的闰月、闰年
我像填土一样
填上了三月、五月、八月
填上了刘老三的经历这些时光

为了让它平整
让它能画一幅梅花
一幅冬日
我准备把鸭群赶上去
让它们放歌几声

我还沿着这些年份给它们修枝
培土
浇灌
与日历手谈、平叙

那夏天砸出来的坑洼
我会用秋天冬季来填
里面的鸟鸣我会把它们
留下来

放进闰年
六月初六

4伸进时光的手

曾伸进前年四月的一只手
还记得用的是右手
手上的汗毛减少了两根
那里面的年岁也渐渐变浅

那只手它拿过一本四书五经
放过一个风筝
绾起裤子
淌过一条小溪

那些搁在堂屋的笑谈
摇着的二郞腿，品茶的姿态
是左手扶上去的
这些我已经加盖了日戳

街灯在向后面移动
影子从后面转到了前面
行道树还是那一行
像是我走在
前年的四月

余下的
我给它们
留了三分之一的
雨水阳光雪花

那年
是猪年
那右手曾经伸过了黄河的石嘴山
扒了手抓羊肉
摆弄了沙湖

5傍晚像一件旧事

傍晚着墨调出来的浪漫
是朦胧的美
像五颜六色的调色板
可以在里面找到小屋
兰草流水远山
和姑娘的清唱

小镇已收藏了部分的作品
如石阶，栏栅、老花镜眼神
小亭六边形的第六感觉

此时
我把打磨了数遍的旧事
也当作一个作品
拿出来让灯光照一下
给它一些影子

那影子，像
少女散步
星星一颗颗出来
像放出的河灯

很多人把傍晚
摊在手上
当成了旧事
装成线装书
还露出了线头

6小镇是省略号

许久没打开你了
省略号
别向旁边看
是，我在对你说

我正在想的事还在夜晚掌灯
转身
于是我向左走了几步
凑成省略号的一点

这个时候
那边树叶抽时间在晃动
骡子拉磨、磨面
磨房柜式操作台咣当咣当筛面的声音
刚好把小镇裁下一个边
这是省略号的第二点

早晨
太阳从山边拱上来
它是唯一的响动
这是第三的一点

还有小镇的黄昏也有了影子
河流波光粼粼
一个洗衣妇
用棒槌拍打衣服的声音

月亮是省略号里
最后的一点
我从第一点走到第六点
用了一个月时间

7红衣女人

那句没有
打着重符的话
还没挨着
那个丰腴的红衣女人
她的线条
是整数
像小镇的着重号
波浪形的
那句话是直线

挨着红衣女人的时候
就有了小数点后面的数
像茉莉的温馨

不过很遗憾我在第九页
她在十二页
是整数
我想成为小数
越小越好

一辆自行车叮叮当当过去
数字越来越大
我在舌头上蘸了下水
继续翻下页
她就进了第十三页

那条从第一页流出来的小溪
一直流到二百零一页
是王村李村窑湾村甚至跨省的着重号

我想留在十二页
再嗅一嗅那茉莉花香
充当个着重号

8卖豆花的人

一声“豆花”
从早上七点十二分穿出来
比昨天早半小时
也许它是小镇的不可或缺的半拍

它穿过了长了根小草的护栏
穿过了茶馆
洗足会所
穿过了人民街
石板路
居民楼
完成了这个章节的四拍

我见到好几个提着豆花的人
手里还提着茄子
辣椒
土豆
有的提着一条鱼
一坨肉

后来那担豆花越来越轻
走向了桥北街
那跟在后面的一桶
也随之拐进了胡同

后来
桥北街巷子又出来几位
提着豆花的人
出来得较晚
那巷子很深
是林家铺子巷
连着两条街

9跳墩镇

那一排跳石
是四方形麻条石材
一个接一个
它泡过无数年
是供人过河
供羊过河用的
水匀净地从间隙中分了出来
哗哗地响
我则把它当成当地的响琴

它把小镇的
一个姑娘在阁楼中的绣花
倒映在水里的吊脚楼
山影
小芳的歌声
一个石墩一个石墩排出来
也成了跳墩

山风不失时机在河面上
又抹了一层皱纹
先前
河面还是绸布面的
一个石墩一个石墩
均匀地排出来
水上一排
影子一排

我想把月光
分成一个个跳墩石
让姑娘从月亮上走过去
也许她和青春
也成了跳墩形状的
四方形

10木鱼声传过来

木鱼在响
很有节奏
一听
那是紫檀木做的
我仔细地听里面的细节

估计是个四十多岁的尼姑
她把年青时的风尘苦旅
都敲在了上面
原来
她还在红尘里

青烟
从庵前的石头镶嵌的院坝香塔里
冒了出来
越飘越高

陡然觉得
小镇就矮了下来
它一矮
我们都矮了
像矮下去的黄昏

木鱼照常敲着
是3.0版本的
一点儿都还不想矮下去

2024.6.11

张宗新

拜赏佳作，点赞精彩，向老师学习问好！顺颂夏安！

陈润民

欣赏，学习，顶帖，问好。一切如意！龙年大吉！  

中沙河

一组佳作，点赞支持！

鸿文

又是一组精品

炊烟人家

学习欣赏！！！！！

炊烟人家

诗的海洋。。。。。

小白兔

炊烟人家 发表于 2024-6-11 18:15
诗的海洋。。。。。

梦的故乡。

三点的海

清新优美亲切，点赞精彩

古不为

当溜到我这儿时
我先让你坐在椅子上
还让你在一杯绿茶里
看一群羊悄悄地
站成你的影子

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