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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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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1 13:07: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何剑胜:深 圳 劫
   
  
   
  
  
  
  我是十六岁时跟村里的荣河叔到的深圳。荣河叔是我父亲的远房堂弟,他原是不肯带我来深圳的,他说我年龄小去深圳能做什么呢?我父母求了他好久,荣河叔才勉强同意带我来深圳。在临湖村,荣河叔算是名人了,传言他在深圳已经做老板很多年了,因此我父母才求他带我去深圳。来深圳后,才知道荣河叔仅是一间杂货铺的老板,铺面在沙江路上,紧邻千禧商场,附近工厂林立,一看就是人气旺盛之地。我年龄小进不到厂,便在荣河叔的杂货铺里打杂。
  荣河叔的杂货铺是名副其实的杂货铺,却有一个响当当的店名“荣河深圳百货”,似乎除了深圳之外在其他地区他还开有分店。杂货铺里什么杂七杂八的货物都卖,吃的方面有大米、面、食用油等,用的方面以塑料制品为主,什么桶啊、盆啊,兼卖一些厨具,林林总总的货物将近50几平米的空间堆挤的满满当当。铺面带阁楼,有近40平米,三分之二多的空间做了仓库,余下的地方住人。
  我在这个阁楼上的小角落里安了个窝,墙一样堆积的包装箱将我与荣河叔一家分隔开来。
  
  来深圳之前我就做好了吃苦的打算,可在荣河叔的店铺里打杂并没有多少苦活累活让我干,除了守摊,偶尔应付一两个顾客,每天过得闲暇得很。铺子里只有荣河叔一个人忙进忙出,比如收货或送货,我想帮忙又帮不上,很是过意不去,心里便生出一种白吃白住的愧然感来。
  有一天,在吃饭的时候,荣河叔问我会骑摩托啵?我说在家里骑过。荣河叔稍稍沉吟了一下,说,明天起,你开始帮我送货。
  荣河叔有台小型三轮摩托车,有一段时间它就成了我在深圳的坐骑,载着米面之类的骑行在松树岗的街头巷尾,我的内心里是高兴的,我为能够为荣河叔做点实事感到自己已不是个多余的人。我初来松树岗,一切都很陌生,是荣河叔用了几天时间领我熟悉了这里的新环境。荣河叔引着我去见他的那些客户,他们有的是工厂食堂的主管人员、有的是餐馆的大厨等。荣河叔向那些人打招呼,说以后由我来给他们送货。每次上路,荣河叔都交代我在路上一定要小心驾驶,而且特别叮嘱我要避着点穿迷彩服的治安仔。
  我还没有来深圳时,就听同村来过深圳打工的老乡说起过南方治安仔的凶蛮和霸道,说那些治安仔们只要一看你不顺眼,就会朝你要证件,你得像孙子一样老实,稍有抵触,就有可能遭到一顿暴打,然后再被送去樟木头做苦力。初听,我觉得是老乡们在夸大其辞。现在,荣河叔叫我在路上尽量避着点治安仔。难道南方治安仔真的像传言中那样魔鬼般可恐?
  
  那是个雨天,低洼处有不少积水,车轮辗过,积水呈火花状飚射。我拉了一车米面之类的,冒雨驶往利达科技。在路过吉祥巷的时候,迎面走来几个穿迷彩服的年轻人,他们勾肩搭背,相互搀扶着,步态踉跄,像是喝醉酒了,那些人走路的样子螃蟹一样没有方向感。
    我记起荣河叔的交代,遇到穿迷彩服的人得躲着点。
      
  可我已经避之不及了!
  经过这帮迷彩服的身边时,我尽量放缓了车速。迷彩服们依然横行路面,仿佛一点都不惧怕路上往来的车辆。我被逼到路边上,路边上的积水重,我小心的开着车,小心的绕过迷彩服们。
  “停车!”突然一声大喝。
  我下意识的刹车,回头,看见那几个迷彩服正拿能杀人的眼神瞪着我。
  我还没回过神来,一个年轻的迷彩服迅速蹿过来,一把把我从三轮摩托车的座椅上拉了下来,嘴里还一边骂着,“瞎眼了你?”真臭,我闻到了他嘴巴里的酒气。“来,你来看看这怎么回事?”拉住我的那个迷彩服把我带到一个高个子面前,他猛按我的后脖颈,“看到了吗?”
  我吓坏了,不知犯了什么错,瑟缩着站在那个铁塔一样的大汉面前,勾头看见他的裤管上有新鲜的水渍和几处泥星子,可能是我经过他们身边时,不小心溅上去的。
    “大哥,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嗫嚅着说。
  “不是故意的?”大汉歪着头,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听着,小子,把它给我舔干净了。”大汉说话时,喷出的酒气不比那个把我从车上拉下来的家伙。
      
  我怀疑我听错了,或者是怀疑大汉在说醉话。但还是赶紧俯下身,用手指小心地去抠粘在那大汉裤管上的泥星子。来深圳有些日子了,我知道这些穿迷彩服的家伙是我们这些普通打工者惹不起的角色。正抠着,大汉突然猛地一脚向我踹来,我一下子就昂面躺倒在地,地上的泥水渗入衣服,很快浸入皮肤,我感到了冷!从身体到内心的冷!
  那时,我的眼里可能已经有泪了。
   
  我不是爱哭的人。
  好多年了我都不曾哭过了。

  我忍住心中的悲凄和屈辱,忍住喉腔里的呜咽,从地上爬起来,看也不看那几个凶巴巴的迷彩服,头也不回的向我的三轮摩托车走去。停放在路边上的车子还“突突”地响着,车身像筛子一样抖动,我像车子一样抖动。我还没爬上车座,后背就被人猛一把揪住了,“小子想跑?!”还是先前抓我的那个人。
  我再一次站到了大汉的面前。没等我站稳,大汉身边的一个迷彩服猛地飞起一脚,正踢在我的腰肋处。我又一次倒在了泥地里,这次是侧身的。

  痛,遍及全身。
  这次,我费尽了力气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那次被打,是荣河叔把我背回“荣河深圳百货”的。
  我养了几天伤,伤好后,荣河叔说他们“荣河百货”不能继续“容留”我了。我知道了荣河叔的意思,也能体谅荣河叔的实际难处,那些打我的迷彩服们第二天以查户口的名义来过荣河叔的店铺,他们走时丢下狠话:如果荣河叔的店铺再非法容留三无户口的人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那个所谓“三无户口”的人就是指我。
         
  为了不给荣河叔添麻烦,我伤好后主动离开了“荣河深圳百货”。我走时,荣河叔也是一脸无奈,他往我的口袋里硬塞进1500块钱,在十几年前,1500块钱,省着点花,在深圳是能苟延残喘数月的。
  离开“荣河深圳百货”我竟然没有想到过要回家。想想那么多人在深圳都混的好好的,我这样一无所获的回去,怕是被临湖村人笑话的。我知道,在俗世的临湖村你只有不断地壮大和强大,才不会被人欺负与嘲弄!
  在深圳街头流浪了几天,我做了一家建筑工地上的小工。我的腿是建筑工地上不小心摔折的。
  我回到临湖村的时候,成了走路不平的瘸子,也成了临湖村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感谢深圳,给了我今生这份难忘的大礼!
  
  年末,外出的人纷纷返乡。荣河叔带着厚礼来我们家做客,不断愧疚地对我父母说他在深圳没有照顾好我。我父母能怪荣河叔吗,还不是反过来安慰荣河叔。荣河叔便义愤填膺的骂起了深圳,骂起了那帮穿迷彩服,名为治安员实为烂仔的家伙们,说是,如果不是那帮烂仔的刁难,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我去建筑工地做小工的呀!
  “唉,这都是我们家湖生的命啊!”父亲叹息,母亲抹起了的眼泪来。
  不,我不相信命!
  年过后,我是在父母的哀声叹息里再次选择远行的……
  很多年后,在临湖村,一个曾经名叫湖生的年轻人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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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9 09:40:16 | 显示全部楼层
情感的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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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6 10:55:5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了个去,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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