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燕:2004年，我为什么要写小说

欧阳白

2004年，我为什么要写小说 <p>丁燕<p><br>有时候我想，促使我写作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的父母不识字。他们出生在旧社会，父亲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年丧母，被后母从学堂里赶了回来；母亲的家境稍好一些，但那个时候女人是不兴上学的，所以母亲虽然担了个“地主女儿”的名，却和长工的女儿一样丧失了求学的机会。1957年，父母从甘肃甘谷逃荒到了新疆哈密，在一个葡萄架下，安了家。1978年，我7岁，上小学一年纪，给家里带来了第一本书。<p>我终于认识了汉字。终于开始学习用另一种语言来说话。这种话语方式于我是陌生的，也是新奇的。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激动是那样不可遏制。我最喜欢的事情是“造句”，并绞尽脑汁地想，我一定要造一个“一鸣惊人”的句子。那是一个梳着马尾巴的小女孩的全部心思。我举手了，我说了我的句子，我得到了表扬，我得意了，也就越发不可收拾。我到处追着大孩子，让他们给我讲故事。为了听故事，我肯干一切跟班的活计，任劳任怨。而就是在那样的渴求中，我听到了《白雪公主》《海的女儿》等童话。<p>我的父母忙着种菜。我家有一亩五分地。他们的最高理想是培养出一个民办教师或者赤脚医生。是的。混沌的童年就是这样度过的。但是对知识的渴求却让我成了一个从小就反叛的女孩。学会了逆向思维。学会了用另一双眼睛看世界。我看到自己就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到处飞翔。<p>16岁，也就是1987年，我清楚地记得，《哈密文艺》发表了我的处女作《哦，玫瑰》，那是我在初三的暑假写的一部长达3万余字的中篇小说。那是我第一次尝到了写作的快乐。我根本没有想到，我的未来之路，将无时无刻不受到来自文学的影响。<p>1988年之后到2003年，我一直沉浸在诗歌的海洋中，写了很多诗歌，包括后来的百余首“葡萄系列组诗”。其间，我也曾写过两个长篇《远去的湖》和《呼吸深重》，但都很失败，而一些中短篇虽然也间或发表，但却并没有让我在小说艺术上认真驻足。<p>直到2003年7月，我参加了在乌鲁木齐举行的一个小说研讨会，被一群小说家“围攻”。当时听到一位全国知名的小说评论家说：“现代人的情感多么复杂，只有用小说才能完全表达”时，我简直惊呆了。他们引以为豪的艺术之美是“复杂”，这对于当时痴迷于抒情的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痛定思痛，我说，我要写小说。<p>8月之后，我试着开始写小说。开始非常痛苦。以前在诗歌方面的优势现在却成了劣势，从语言到故事，我都面临着全新的转型。<p>《花心A 真心B》是2003年12月写完的，写好后一直没有题目，我咨询了几位年轻人，在她们的建议下用了现在这个名字。当我将改定后的小说贴到“新丝路”网站的时候已是深夜2点多，窗外夜色茫茫。那时我突然感到浑身虚脱，仿佛大病一场。虽然现在再看这篇小说，毛病很明显，但我却很看重它。它很拙，但它却是我的一个开始。而这个多雪的乌鲁木齐之冬对我来说是“小说之冬”。在小说中，我获得了重生的勇气，而现实生活的一切都将幻化为虚构。我为虚构而生。<p>到2004年底，我写了十几个短篇小说和两部长篇小说。短篇小说在国内刊物《小说林》《春风》《佛山文艺》《福建文学》《绿洲》等杂志上陆续发表了，而长篇小说《木兰》也由花城出版社于2005年1月出版，我想，我的运气确实不错。<p>我并不认为诗人写小说有什么优势，相反，诗人的过于滥情正是小说家最要不得的。果然，我写小说写得很痛苦。从最初的一些短篇来看，我的语言没有太大问题，但在故事情节的选择和氛围的营造上尚缺火候。小说让我吃尽了苦头。但我并没有灰心，我就是想“戴着脚拷跳舞”。通过这些最基本的短篇训练，我开始知道了小说家就是阴谋家。<p>以往我小说多重写意，带着诗情和哲理，意欲揭示梦想和神秘，总是想用一两句话就把世界摆平。随着对小说文体的认识，我渐渐地变得有耐心起来，也能走近笔下的人物，并按照生活自身的逻辑来理解和塑造他们了。<p>我的长篇小说《木兰》讲述的是一个生活在50年代新疆兵团的一群女兵的情感故事。这段故事发生在我出生之前的二十年，而我似乎也没有兵团生活的影子，可以说，我试图在写一种我完全不熟悉的生活，但我的基点是“新疆”，是生活在“新疆”这块土地上的人的生存状态，这又让我能从时间和空间上拉开和那段生活的距离，以一种“熟悉的陌生人”的角度来探求那个时代生命的意义。<p>在这篇小说中，除了开始进入的时候，有明显的时间空间感之外，随着男女主人公的情感生活的展开，这些外在的因素像面纱一样渐渐褪去，而只留下了一种赤裸裸的斗争：这种斗争是男人和女人的永恒斗争。而生活在现在的人们，似乎也和那个时代那个地方的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一样纠缠在情感的冲突之中，而在这个冲突背后，人性的美绽放得格外绚丽。<p>此后，我写了另一个长篇《宽带》。是一个现代故事。直到2004年底，当我用三个多月的时间构思和写作中篇小说《十一间房》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种新的可能降临到了我的写作中。这个地名在新疆是那么普通，而对于我今后的小说之路，似乎应该是笼罩在这样一种词语的氛围中，是写那些属于新疆的“特色菜”，是挖掘出那些我记忆中的活生生的新疆。<p>当小说家在解决了小说的叙述问题之后，是什么东西决定着小说的品质？我以为，写什么太重要了。事实上，写作的过程就是一个选择的过程，而选择就要有一个“度”的把握。面对人物、情节、场景的多种可能性，小说家的瞬间随机的选择或者处心积虑的选择都将决定着这个小说的最后去向。而那些“不能带给读者惊喜”的场景和细节，小说家就应该自觉回避。<p>现在小说中的人物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摆脱了以往小说戏剧化的“好人和坏人”的模式，从而将人物刻画得丰满而有弹性。现代小说的特点是：即便是坏人，也有他的可爱之处；即便是好人，也有他的不足之处；而描述人物的语言并不常使用那种夸张的斩钉截铁式的语言，而用那种表面平淡但内在火热的语言。<p>事实上，决定一部小说成功的因素太多了，因为当故事向前推进的时候有多种可能。而所谓的大师，就是能将这种可能追问到极致，想象出最好的情节和细节来的高人。<br>因为选择的不同，小说最后将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结果。而这其中，对于小说家的控制能力的要求也是很重要的。这一点，同样也是我在小说中应当注意的问题：小说要能收放自如。当小说的基调定下来之后，哪些部分可以详写，哪些部分需要略写，在小说家的头脑中都应该有一个刻度表，一定不能有不谐和的音符出现。<p>事实上，题材并不是最重要的，写到最后，一个作家是否能有独到的感受、独到的发现才是促成一篇好小说的重要因素。只有这样，在同类题材中，才能显示出作家高出一头的可能。<p>小说家是需要一点天赋的。而天赋如何，最终将决定这个小说家的成就。无论我们写多么悲凄残酷的故事，都是要让人们能读到人性深处的美好，要让读者感受到“大善”和“大美”。好的小说带给读者的不仅是愤怒和血淋淋，而应该是一种“感动”。<p>2004年就这样过去了。对于我，除了看小说，写小说，思考和小说相关的一切问题之外，似乎，并没有干别的事情。或者也干了，都干得心不在焉。<p>

弦意

一个正在思考的小说作家，讲述了很多关于小说的话题。

普路托

诗与小说

朱枫

看过的，提。

白沙

丁燕好文字。转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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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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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品沪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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