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家的房子是土坯的,很小。与邻居家的房子相接处有个小小的窄窄的胡同,刚好容得下我们小孩子的身体。我们一个院住着三家,三家的孩子都是相仿的年龄。那个胡同就是我们三家孩子的乐园。我和邻居家的莉妹妹也常在那个胡同里钻来钻去。家人想找我们的时候就先到那个胡同来。在胡同里玩过假家、藏猫猫是最惬意的事。那个胡同也是我们的避难所,谁家的孩子挨了打骂都会独自走进那个胡同里,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同院同龄的小伙伴来陪着他,站在一起蔫蔫地不说一句话,好像那委屈是相通的。 从胡同里向北望就是山,秋天的山里很美。柞树的叶子是铁红色的,蒿子草还绿着,松树也绿着。桦树的叶子却是金黄的,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树木都已不是先前的颜色,而是各自呈现着它们五彩缤纷的秋熟的色彩,故乡人称秋天的大山为"五花山",非常贴切. 秋天的山里有各种野果,有红色的刺玫果、山姑娘、山里红,有黄绿色的山梨 ,黑紫色的野葡萄……这些野果要经过了霜打后才甜。最让人忙活的就是榛子了。采榛子要在那些野果成熟之前的夏末。榛子是一种坚果,圆圆的外壳,里边的果仁却是非常香美的。但它长在很深的山里,从我家屋后的那个山上去,再向更高更远的山里走去。采榛子是辛苦的,大人们为了采榛子要起早贪黑,我和小莉常常站在那个小胡同里望着缕缕行行上山的大人们,那种心情好像不仅仅是盼望着他们为我们带回来香美的果实,也许大人们的忙碌本身就是对孩子的一种忽略,小小的心灵承受着小小莫名的失落感。盼望采榛子的季节快点结束。 砸榛子吃是小时候秋天里最快乐的事。我们常常端着一只小干瓢,里边盛满了榛子,钻进小胡同里去,小胡同里摆着石头,都是我们平时砸榛子时搬来的,有的石头上已经被砸出了圆圆的小坑。其实在那个小胡同里,我们不光是砸榛子,好像有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去那里分享,我们背靠着山墙,将手里的好吃的一分为二或为三为四,那要看有多少的孩子在场了。我们那一个院子里共有大小孩子十几个呢。现在想来,十几个孩子在一起每个年龄段都有般般大的,我们是般般共度过一段段初始的生命啊!共有的往事随意翻检就能拣出筐筐篓篓来。
那时常常到外村看电影,黑黑的夜路一程程走着,过河的时候大孩子背着小孩子,走山路的时候大孩子把小孩子护在中间,要是有某个孩子与外村的孩子发生了冲突,那可是群怒奋起打虎亲兄弟,像一家的孩子一样抱成团。崎岖而快乐的“电影”路去去回回的从没能少下一个。我们真的像一个家庭里的孩子呢,整个童年与少年的总角厮磨,像熟悉自己的手脚那样熟悉着彼此的点滴生命。要是有一个孩子喊妈,三个妈妈都会同声答应,妈妈们把这种错应的笑话犯了又犯,直到孩子们都一个个长大远离了她们和那个院子…… 那个小胡同,那帮一个院里长大的伙伴们,那三个家庭如一家的亲密气氛,还有秋天大人们上山的身影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前几天去鲁西北乡里的一户人家,那家刚好也有那么一个窄小的胡同,里边也正有两个孩子在玩泥巴,看见那两个孩子和那个小胡同,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被轻轻启开,又回到了童年家里那个小胡同。心灵的底处飘过一丝温暖……
2010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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