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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希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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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 12: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从沼泽眼到俄底休斯的泪水<br>——浅谈对希尼的认识<p><p>在人的无上光荣开始和结束之处思索;<br>说我的光荣就是我有过这样的朋友。<p>——叶芝<p><br>一、 &nbsp;铸造一个民族尚未诞生的良心<p><br>西默斯&#8226;希尼出生于叶芝逝去的那一年,这是不是一种巧合?但显然,从叶芝到希尼,他们在爱尔兰的文学传统上划出一条深深的刻痕,而他们自己,构成这个传统之线上的两盏不熄的明灯,或者说,成为一棵草莓上最耀眼的两颗。<br>当1995年希尼在其受奖演说中谈到叶芝时,他深思熟虑的谈吐所隐含的思想,最终将他和叶芝拉到了同一高度。这应该是两个伟大诗人、智者在经历了民族的、人类的深重苦难之后一次平等的、充满希望的对话。<br>希尼说,“在他的诺贝尔文学奖受奖演说中,叶芝几乎没有提及内战或独立战争”,“他转而选择谈论爱尔兰戏剧运动”。希尼对此进行了深刻的分析并对得出的结论深表赞同。相比于谈论“一个政治秩序的构造或破坏与文化生活的建立和损害之间的联系”,选择谈论戏剧、诗歌,在表面上是对艺术作用的张扬,在实质上是极其艰难环境下“一些朋友” 创造了辉煌的艺术成果,而这些朋友由此所体现出的崇高的艺术精神和人性理想不仅作为一种艺术历史的骄傲存在,而且将是、始终是民族甚至人类的一种希望。<br>通过跨越时空的这种对话,希尼为拥有叶芝这样的“朋友”而自豪。这实际上是将自己置身于爱尔兰文学史,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价值,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可分割性。<br>希尼在分析的时候实际上还暗示了另一种经历:他接受叶芝的建议,一开始的写作就伴随着对爱尔兰艺术传统的研究。除去天才因素,诗人爱尔兰和批评家希尼的同时成长壮大用结果向我们提供了展开过去的线索。当然,这并不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关于爱尔兰、其他国家文学在希尼艺术、人生旅程中的作用和他对他之前艺术传统的研究、对其他语种文学作品的翻译,希尼多有描写和记述。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br>“从我30年前在贝尔法斯特开始写作的时候起,就一直在加强着我的努力。”这种努力的范围,在精心选择中缓慢扩大。我指的是他对同时代以及相近年代杰出诗人的研究。《希尼诗文集》中,对拉金、普拉斯、毕肖普等诗人的评论不知能不能算作一个不错的证据?希尼展示给我们的,是和许多杰出人物在现实中相遇、因为碰撞出思想的火花而产生的一样的魅力和诱惑。<br>这种努力的结果,根本上是在扩大着他的精神范围,“挖掘”着他的精神和情感深度。人类从来就没有在一种理想的文化状态下生活,各个民族在文化建构过程中所遭受的挫折和创痛,虽然在程度上不尽一样,但和最终目标之间的距离若放在时间长河中以及就其艰巨性而言,恐怕基本上是一样的。文化上的进步对于一个民族来讲,从来是看整体而不是个体,人类就更不用说。正因为如此,一个先行的觉醒者就体现出了他的价值。也只有达到了这样的境界,或许我们会突然明白思想在艺术作品中的根本地位。<br>“做诗是一回事,铸造一个种族的尚未诞生的良心,又是另一回事:它把骇人的压力与责任放到任何敢于冒险充当诗人者的头上。”是的,“铸造一个种族的尚未诞生的良心”,怀着如此的远见和抱负时,一个人他难道还会在灵魂中与精神上让民族偏见、文化偏见困扰他吗?<br>希尼一直就是在为此努力着。<p>而在被内乱和战争不断打击下的爱尔兰,这种努力对一个诗人来说是多么艰难。如果只是简单地通过漠视文化以及生命所遭受的创痛和简单地通过对政治等敏感话题的逃避而企图达到一种需求的和谐,那么,这种所谓的和谐必定是不真实的,也必定体现不出让人尊崇的价值。 <br>希尼说,“你不得不忠实于自己的感受力,因为伪造情感是一种违背想象的罪恶。”<br>爱尔兰,“如果这是一片团结的国土,那它也是一片分裂之地”,团结地像岛屿,分裂地也像岛屿。当我在网站上搜索关于它的资料时,有两处深深触动了我。<br> 一处是它的“国家格言”:永远的爱尔兰(&Eacute;ire go deo)。永远的,当它用来修饰爱尔兰时,它是历史、现在和未来,它是创痛、坚持和希望,它是泪水、骄傲和柔情。<br>另一处是当我点开一个网站时的一行字:维基百科(Wikipedia),自由的百科全书。多好,“自由的百科全书”,这仿佛是独对爱尔兰的。虽然理智告诉我不是,但直觉一再低语:是的,是的,爱尔兰是离不开自由的,它的精神历程足以承担“自由的百科全书”这样的赞颂。<br>在爱尔兰这块土地的“现场”,历史和文化上的危机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将更多地把个人置于一种十分沮丧的地位,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个人的任何反抗似乎注定是微弱的、没有作用的、徒劳的。但也正是这种强大的压迫,激发了个人的潜能,──当一个人的腰弯到一定程度时,要么折断,要么突然开始反弹,爆发一种匪夷所思的力量。这种不同的情况肯定是并存的。<p>而就那种自我拯救来看,也必然出现极端相反的意见。一方面是战争的暴力,一方面是文明的重塑。作为诗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此刻必然由其对“勇气”等品质的理解来决定;这种理解,民族精神传统和个人的经历是对它产生影响的重要因素。<br>或许我们可以先看看希尼的前辈叶芝那首著名的《当你老了》:<p>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br>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br>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br>爱你衰老脸上痛苦的皱纹;<p>当然这的确是令人心碎、温暖的爱情诗,但我想指出的是“朝圣者的灵魂”和“痛苦的皱纹”这一组意象所蕴涵的思想。这一组意象是概括性的,它不指向具体的事物,本来“皱纹”一词基本是清晰的,但因为“痛苦”的修饰,和“朝圣者的灵魂”一样,实际上指向了一个人的一生,指向了这个人的一生所体现的精神,变得抽象起来。毛特&#8226;冈,这个为爱尔兰的独立奋斗终身的人,她是叶芝长期追求的对象。作为一首爱情诗,当叶芝使用“朝圣者的灵魂”时,给我们最初的阅读会造成一种突然的不适感,在表面上,虽然叶芝对其已经进行了弱化或模糊处理,尽量淡去了其中的政治因素,但他的声音似乎还是有点高了。特别是联想到叶芝和毛特&#8226;冈实际上在关于爱尔兰的诸多问题以及所采取的措施、手段等方面都存在不小的分歧时,我们或许会对叶芝这首诗中看似最为重要的两行产生疑问:它们是否真实?既然不爱她的美丽、青春,那么爱又是建立在什么的基础上?爱必然是因为一个人认同另一个人的部分或全部而产生愉悦后的一种感觉,反过来,实际上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潜意识的肯定。叶芝和毛特&#8226;冈虽然选择的道路不同,但他们对现实的认知和终其一生力图改变现实的精神是接近的、相通的,政治的构建和文化的构建也一样的充满艰难。叶芝不可能否认眼前的现实,但他也不能改变努力的方向,在这两者之间本来就是充满矛盾的;文化的构建和政治的构建也可能因为方式的不同以及方式本身所体现出来的文明程度而必然充满矛盾。但它们的确又是一体的,统一在一个人的身上,统一在因为爱而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身上。毛特&#8226;冈是叶芝反对的另一半,是诗人的叶芝所覆盖的另一个现实的叶芝,他不可能将自己从自己身上剔除。叶芝是真诚的,他对毛特&#8226;冈革命形象的宗教化处理,基于真诚的痛苦──人性之上;基于他在那片充满灾难的土地上,对文明的信任。<br>当然,叶芝可能仅仅是一个伟大的开始,正如那片土地上的纷争并没有因叶芝的获奖和离开而结束一样。叶芝、毛特&#8226;冈的一生不能简单地用悲剧来判断,虽然似乎他们所为之奋斗的不是个体所能完成。尤其是文化的建构,对于一个民族而言,可能更为漫长。因为大多数的人,当他们为争取自由等奋斗时,不可能意识到任何政治上的暴力对民族文化造成的自伤、阻滞、反挫。<br>希尼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摆脱这种精神上的挤压。<p><br>二、祈祷的效力和天国的鱼网<p><br>在此,我多么想遵从希尼和叶芝的吩咐继续这篇文章,但显然我又没有那样的能力将“爱尔兰诗人、戏剧家和小说家们在以往40年间”的成就进行研究。希尼不可能天生就是一个“责任”的承担者,尤其当他致力于“铸造一个民族尚未诞生的良心”时,其间的艰难更会对这种承担的勇气构成严重的挑战,会在理想和现实之间设置常人难以逾越的障碍。作为一个处于不同文化环境中的人,或许真的无法很清晰地看到另一个人文化心理形成的过程、沿革和变化。当然,作为个人对于希尼的粗浅认识,却也不必为自己的判断过于担心,也好在可以从希尼的诗文中寻求到一些线索。<br>善于进行自我剖析的希尼1939年出生一个天主教家庭。这种宗教上的信仰潜移默化的作用是一生的,特别是那种柔和的、坚定的宗教氛围对一个人追求永恒的精神产生影响是必然的。希尼有一首《圣人开文和乌鸫》的诗:<p>还有一个圣人开文和乌鸫的故事。<br>圣人跪着,两手伸直,在他修道院的<br>小房里,房间狭小,所以<p>他一只向上翻着的手便伸出了窗子,僵硬得<br>像一根横梁,一只乌鸫落下来<br>在上面下蛋,定居,筑巢。<p>开文感觉到鸟蛋的温暖,那小小的胸,缩进<br>翅膀、伶俐的头和爪,他发现自己<br>被联进了永恒的生命之网,<p>他感动得满心怜悯:现在他必需举着手<br>像一根树枝在日晒雨淋下好几个星期<br>直到小鸟孵出,直到它们被喂养到羽毛丰满学会飞翔。<p>不管整个故事是怎么想象出来的,<br>想象你自己就是开文。哪一个他?<br>是忘了自己的他,还是从脖子到刺痛的手指<p>一直处于痛苦中的他?<br>他的手指麻木了吗?他仍然到感觉到他的膝盖吗?<br>或者地下没有生命的虚无<p>蔓延上来穿过他?他的灵魂是否出了窍?<br>孤独而清晰地映在深深的爱河上,<br>“吃苦而不寻求报偿,”他祈祷着,<p>他以他的整个身子在祈祷<br>因为他忘掉了自己,忘掉了乌鸫<br>并且在河边忘掉了河的名字。<br>(吴德安译)<p>原谅我将这首诗完整录下来,这是希尼为数不多的注重分析的诗,因为我们看到了起因、过程、变化、结果。开文和乌鸫的故事来自天主教传说,在本质上和耶稣打左脸后再给右脸的故事是一脉相承的,只不过是在外在力量的轻重与是否具有侵略性上有所区别,作为这外力的承受者,在内心所指上是一样的。当然,耶稣忍受的是屈辱,开文承担的是疼痛;耶稣可能更多的是希望通过对外力的感化和外力通过领悟来意识自己到的罪责,而开文在表面上更多是提供了一种自觉生长的土壤。但两者都通过“忍受”不仅完成了自己生命的磨砺,而且都以一种更大的胸怀接纳、消化、影响了施力者。<br>但是,希尼之所以写这个故事,还是以一种更为积极的态度来考虑。乌鸫的角色实际上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如果说耶稣打脸的故事因为外力的强大还会使人减弱“反抗”的意识的话,开文和乌鸫之间,力图所达到的,是一种共生的和谐关系,乌鸫,它再也不是简单地给他人带来痛苦的一只鸟,而是因为其弱小不得不寻求栖息之地者。开文和乌鸫之间,两种力量是互相渗透的。开文伸着手臂坚持着,让乌鸫“在上面下蛋,定居,筑巢”,“直到小鸟孵出,直到它们被喂养到羽毛丰满学会飞翔”;而开文自己,在这种坚持中,“感觉到鸟蛋的温暖”,“被联进了永恒的生命之网”,“他感动得满心怜悯”。在这儿,希尼显然是对周围的人们、对自己内心的追求抱着一种信任和希望。<br>但故事的主角仍然是开文。因为开文就像一个基座,构成了一个中心(这将在后面详细论及),一切都是围绕着他展开的。因此,《开文和乌鸫》的后半部分,诗人对“基座”所承受的痛苦、基座的力量进行了雕塑,在诗歌中凸现出一个“祈祷”的形象,从而形成一个自足的生命空间。在忍受痛苦的过程中,开文发生了变化。那个忘掉了周围一切的开文,他的灵魂“孤独而清晰地映在深深的爱河上”,他的身体就是祈祷的形状,他就是纯粹的祈祷本身。在此,我突然想到了天主教中“祈祷的效力”,或许只有以它来解释“吃苦而不寻求报偿”这句诗中 “报偿” 所指的世俗化以及真正的“报偿”所在:<p>你们求,我必将给你们;<br>你们寻,必将找到;<br>你们敲,必将给你们开。<br>因为,<br>凡祈求的,就得到;<br>凡寻的,就找到;<br>凡敲门的,就给他开。<br>你们中有谁,儿子要饼吃,会给他石头?<br>要鱼吃,会给他们蛇呢?<br>―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新约全书》<p>这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和自信以及这种祈祷的效力来源于 “爱”。或许希尼认为,就像乌鸫在开文的手臂上下蛋、定居、筑巢、孵化以及小乌鸫羽毛丰满、飞翔这一漫长的生命繁衍过程一样,另一个生命和它之间是虽然有痛苦、冲突,但最终可以通过将自身变得强大来实现,两者达到和谐和共融,但一切又基于“开文”这“原来的存在”,一切都应是围绕“开文”来发生,没有“开文”,其余的将失去依据,而那乌鸫,或许就是“一个民族诞生的良心”,就蕴育在“开文”的精神土壤中,蕴育在“祈祷”中。“他以他的整个身子在祈祷”,那祈祷的力量通过他的手臂传递给乌鸫,传递给乌鸫一种信息:我们所信奉的主会给我们所要的饼和鱼。<br>对主的信任,使希尼对此深信不疑。<p>“被联进了永恒的生命之网”这行诗中“网”的比喻,还使我想起了天主教关于“鱼网”的比喻:“天国好比撒在海中的网”,“网满后,渔夫会把它拉上岸来,……,从网中挑选好的扔进鱼筐内,把坏的都扔在外面”。希尼也有一首名为《鱼网》的诗:<p>任何明净的东西使我们惊讶得目眩,<br>你的静默的远航和明亮的捕捞。<br>海豚放开了,去捉一闪而过的鱼……<br>说得太少,后来又太多。<br>诗人们青春死去,但韵律护住了他们的躯体;<br>原型的嗓子唱得走了调;<br>老演员念不出朋友们的作品,<br>只大声念着他自己,<br>天才低哼着,直到礼堂死寂。<br>这一行必须终结。<br>然而我的心高扬,我知道我欢快地过了一生,<br>把一张上了焦油的鱼网织了又拆。<br>等鱼吃完了,网就会挂在墙上,<br>象块字迹模糊的铜牌,钉在无未来的未来之上。<br>(黄灿然译)<p>也许是翻译的缘故,希尼这首诗在风格上和其余的诗不同。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作者笔下“诗人”的命运。相比于鱼网的比喻,诗中有许多的变异和改装。作为“原型”的鱼,却始终是生命的一种比喻或象征,宗教中的鱼、海中的鱼和现实中的人,是相同的;还有渔夫,上帝,和诗人之间的联系。那些吸引我们的“明净的东西”,应该是一条海豚(这个意象的选用,也暗示了作者在反抗现实过程中的指向和态度以及其精神实质,相比于“鲸鱼”或“鲨鱼”,更少一些暴力而多一些人性),它是海洋的灵魂(或许还是一个民族的内核),但或许因为能力的原故,或许因为偏爱,转而去捉“一闪而过的鱼”,瞬间的东西成为关注的对象,那么,必然由此能够说出的“太少”,并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而又说得“太多”。在这种“远航”和“捕捞”的过程中,青春逝去,留下一些“韵律护住了的躯体”(诗歌),如同捕捞上来的一尾尾鱼,面临着挑选。其中的一些因为违背我们的情感、思想和生命的本质“走了调”,命运可想而知;而那些被人们记住的,被自认为是诗人朋友的“老演员”夸张地念着,但实际上与诗歌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大声地念着他自己”,成为表演自己的道具;只有那些天才诗人的作品(以及天才的读者),会让这个嘈杂的世界变得稍微安静,“直到礼堂死寂”(描述的这种情况,多像我不久前刚刚参加的一场诗歌朗诵会啊)。面对这种情况,诗人们会进行深刻的反思,“这一行必须终结”,是对过去的总结,或放弃,或继续,或从失败中寻找原因。诗人认为问题出在“鱼网”上,这是“一张上了焦油的鱼网”,现实的问题宗教可能得不到解决,甚至下海捕鱼的时间尚未来临。此时诗人所作的,是从海洋回到了陆地,从幻想回到了现实,从对鱼的捕捞变为对“鱼网”的“织了又拆”,──诗人是不是认为必须对捕鱼的工具进行改变?显然,诗人的指向由表象而根本。虽然诗人仍旧担心未来是“无未来”,担心鱼被“吃光了”,网被挂在墙上,“字迹模糊”,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欢快地过了一生”,诗歌之网结实得像块“铜牌”。这是充满痛苦的自信,这是自己对“未来”的挑选、评判。<br>希尼这首诗的结构方式,明显得自于“鱼网的比喻”。宗教的道德劝诫变异成了希尼诗歌中的评判标准(“死寂”、“铜牌”),所揭示的心理结构是一样的。从侧面也表明,在希尼的心中,确实存在一张“鱼网”。这种纵深的“末日观念”和历史观念,势必使作者自觉地把自己置身于漫长的时间中,深刻的警醒成为他激励自己“做得更好”的镜子。<br>要“做得更好”,当希尼在编织诗歌的“鱼网”时,他的诗歌实际上也是一种祈祷,并具有雕塑的性质。<p><br>三、另一个世界的中心<p><br>一方面是对“主”、 爱、祈祷的确认,一方面是“鱼网”的警示,希尼在这种情况下,其精神向度必然是坚定和充满希望的,其责任感和压力一样巨大。<br>但就诗人远大的抱负而言,宗教的影响不是全面的。无论如何,对于一个诗人来讲,宗教的精神不能构成他的全部,因为任何宗教虽然都指向对人的内心的改造,但因为教义的不同,影响的程度必然受到限制。通过前面我们提到的两首诗和天主教之间的一些关系对比分析看出,宗教的影响对于希尼来说更多是一种艺术和精神的启示。这对一般诗人已经远远足够了。<br>可我们知道,希尼不是这样。<br>他有自己另外的中心和支点。如同开文是一个基座一样,希尼从一开始就能准确地找到事物的核心和自己关注的焦点。<p>希尼在《摩斯巴恩》一文中写道:“我要一遍遍地重复它:奥姆弗洛斯,奥姆弗洛斯,……,直至它粗重低沉的发音变成我家后门外某人抽水时水泵发出的乐音。”这有点像我们无法入睡时数数字或反复念叨一句话、一个词一样,或许它们本身没有意义,而目的是渴望着睡眠到来一样,希尼实际上是在将注意力从收音机中的战事以及周围的爆炸声中企图移开,转向一些令自己感觉更快乐的东西。但在此时此刻,“奥姆弗洛斯。它意味着中心,也就是一块标记着世界中心位置的石头。”还有“水泵,……,站在石头基座上,标志着另一个世界的中心。”以及“一株内部中空的树,……,如果你勉强钻入其中,你就处身于另一个生命的中心了。”他必须依靠引导或通过打开这些中心内在的障碍来达到自己另外的目的。<br>希尼就这样将注意力力图集中到那些身边的事物。水泵,活塞的上下,隐秘的巢穴,中空的树干,灌木丛,原野的腹地,湖的中心,花园,泥塘,沼泽等等,这一切都令他迷醉,使他窥见了那些光线、空气、色泽等不同的美,他由此判定着它们并满足于这种所见。这种自然力对一个人的童年、少年时代有至为重要的影响,使一个人的心灵更多地靠近自然,并真诚地享受自然带给他的愉快。童年来自自然的记忆,形成了诗人最初的、根深蒂固的精神土壤。对于他来讲,那时,生活和自然之间没有本质的区别,水泵等就是他的一个个的生命中心,并构成为一个几乎是自足的、饱满的世界。<br>也就是在这种向自然完全敞开的童年,因为对于“占卜”等的真实性毫不怀疑,形成了关于诗人就是掌握了神秘力量的通灵者、诗歌就是拿着一根榛木杈“猎水”产生的震动这朴素的诗歌观念。这在本质上也是和自然的默契与相通,暗示了接触未知事物的一种可能性。<br>但这种自然的美必然不会持久,尤其在爱尔兰这片土地上。《一个自然主义者的死亡》或许就是一种宣告。当他逐渐长大,自然逐步显示了和社会、历史等的不同。外在的暴力“突然”在他的意识深处发生了影响,对原本纯粹的自然造成伤害:<p>……有一群愤怒的青蛙<br>侵入了亚麻池。……<br>它们松弛的脖子搏动着像帆一鼓一鼓<br>有的齐足跳着:啪哒,扑通发出可憎的威吓<br>有的沉着地坐着,好像土制地雷,<br>短促的脑袋放着屁。<br>(吴德安译)<p>那些可爱的青蛙爸爸、青蛙妈妈突然之间就变得令人作呕。同一的事物在这儿突然和记忆中的发生了冲突。“土制地雷”,表面是比喻,实际上是对现实状况的一种暗示,是一种可怕的社会经验。不错,“到处都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在监视着你。”“这一切(搜身、检查、路障、监视等)都司空见惯。”(《贝尔法斯特》)。严酷的现实打破诗人的意志硬行闯入,诗人得益于自然的良好的心性受到干扰和挑战,美和暴力之间产生一种巨大的、方向相反的力量。<br>诗人再次面临着选择,再次要想办法如何能够将注意力集中。但想依靠一遍遍重复“奥姆弗洛斯”达到目的已不可能。而此时,也正是在此时,我相信希尼开始以诗歌的方式和这个世界进行交流、沟通。如果说此前是依靠阅读、一些宗教故事、儿歌的话,此时,他想发出来自这个世界的、来自内心的与众不同的、自己的声音。<br>谈何容易。诗歌首先是一门“专业”,而他所面临着来自自然的、社会的、历史的、民族的、文化的等多重声音。每一个诗人可能都会面临如此境况。他们的任务是艰巨的。他们的选择可能是多向的。但对于希尼来说,是唯一的。<br>他服从于自己良心的听觉。这是他诗歌的支点。<p>1964年夏天,当希尼完成《挖掘》这首诗时,诗人说“正如帕特里克&#8226;卡瓦拉所说,一个人涉猎诗歌并发现诗歌是他的生命。” 诗歌是他的生命,这不是指我们通常将它夸大的意义,而是指诗人感觉到,自己的诗歌声音、特质,就是他生命的声音、特质,即诗歌找到了它的方向和恰切的语言、表达方式。<p>马铃薯地里的冰凉气息,潮湿泥炭沼的 <br>咯吱声和啪叽声,铁锨锋利的切痕 <br>穿透生命之根觉醒着我的意识。<p>《挖掘》是向下的掘进,是通过一块现实的沼泽,向历史纵深处的掘进。仿佛那些马铃薯、泥炭以及铁锨在它们上的切痕、挖掘过程中散发的气息、声音,都埋藏在诗人的心中,它们“穿透生命之根觉醒着我的意识”。生命和诗歌之间互为表达,互相增加着深度。<br>“一个智者总是向内寻找力量”,看一个卡通片的时候,其中的这句话我感觉到就是针对希尼说的。希尼从挖掘开始,幸运地找到了对“多重声音”的切入点。<br>在《贝尔法斯特》中,希尼说他的诗歌一方面自然而神秘,“而另一方面,它必须介入这个粗暴的公共世界”, “这些声音向着两个方向展开:向后可追溯至爱尔兰所遭受的政治的与文化的创伤,向外可以涉及外部世界的诸多困窘和经验。” <br>至此,诗人把他的诗歌触角伸向了多维的世界,伸向了他以自然、文化传统和理想所培育出来的复杂的内心。<br>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意象就是“沼泽眼”。<p>我们没有草原<br>在黄昏时切割一轮大太阳──<br>目光处处对<br>入侵的地平线退让,<br>总是被迫入一个水池的<br>独眼。我们没有遮拦的乡土<br>是在旭日和夕阳之间<br>不断硬结的沼泽。<p>……<p>我们的拓荒者不断地<br>向里向下冲击,<p>他们每掀起一层<br>上面都好像以前曾有人住过。<br>沼泽眼也许是大西洋的渗漏处。<br>那潮湿的中心深不见底。<br>──《沼泽地》(傅浩 &nbsp;王娟译)<p>我常常以为,这首诗可能代表了希尼的一种能力,即通过一首短诗将一个民族的东西包括它的现实、历史、文化、自然等全部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能力。从希尼这儿可以看出,这种能力的获得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br>首先要具备的是诗人对现实、历史、文化、自然等因素的深刻了解,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根植于文化和历史深处的自然的、生活的细节,那细节本身就像树根一样,能够将“大地”提起,并带着那块泥土固有的特点、气息、节奏等。<br>二是诗人对这些因素的态度,即诗人的指向、取舍以及情感。希尼很在意“进入文字的情感”与“进入感情的文字”之间的差异,这有点类似于刘勰的“为情造文”和“为文造情”,其根本的落脚点都是在“情感”上,体现着一种真诚的勇气。诗人的价值虽然体现在诗歌上,更体现在诗歌中透漏出来的情感信息上。<br>三当然是对诗歌本身技艺、技巧的掌握上,对此希尼在《进入文字的情感》一文中有详细的论述。关键是如何获得“自己的声音”。如何掌握“猎水”的能力。<p>它最终学会随着简单的引导<br>超越既定目标,飞往另一世界<br>那儿尽善尽美——或是接近完美——这幻想<br>并不在于瞄准的目标,而在放飞它的手中<br>——《干草杈》(吴德安译)<p><br>作为诗歌有幸选中的意象,它不能简单地停留在表面,而是必须“超越既定目标,飞往另一世界”,这并不取决于“瞄准的目标”,“而在放飞它的手中”。希尼曾十分谦虚地提到,当一个诗人在涉猎前辈已经写过的题材时,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写出自己独特的声音来,如何在形式、韵律、用词、节奏等方面下功夫,以将自己的现实体验包括情感经验在诗行中准确地表达出来。希尼列举过《挖掘》、《铁匠铺》等例子。仿佛可以通过敲打,用一个简单的词,将几种声音敲进一个事物;也不是简单的修饰,而是锤炼,是内部紧密并具有一定力量的“声音的结晶”。因此,他诗歌的意象往往极具质感,情感被高度压缩在事物里面。<br>《沼泽地》一诗向读者全面展示了诗人关于诗歌的理想、才华和能力,也向我们表明一首诗它挖掘的深度以及覆盖的广度所构成的世界究竟可以有多大。<br>“我们没有草原”,这对一个地理范围不大的岛国来讲是不可能改变的现实,但诗人借用“草原”给我们带来的关于“广阔”、“开阔”等的联想以及视觉上的舒展感,一方面调动起我们的情绪,一方面为回到“现实”进行一种引导。第二行“在黄昏切割一轮大太阳”中,“切割”一词进一步暗示了“草原”那种阔大无垠,因为可以按自己意愿并实现这种大手笔;“大太阳”,又是一种来自自然的美,颜色、光线、大小等清晰可辨,而且光线在扩大着“太阳”的辐射范围,颜色在增加着“太阳”的温暖。<br>“目光处处对/入侵的地平线退让,/总是被迫入一个水池的/独眼。”诗人的目光从遥远的想象中收回,从幻想回到现实,像是地平线逐渐移近。“地平线”是前面“切割”的实施者,它“入侵”,我认为它当然也是对现实的介入,包括政治、文化等。在此,我们的视觉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压迫,空间越来越狭小,内心越来越紧张,退到无处可退之际,无奈地落入眼前的“一个水池”,诗人称它为“独眼”,这是一种比喻,有形状上的、色泽上的、状态上的,更多是一种精神的挤压感和生命的收缩感。“切割”太阳时还十分令人喜爱的“地平线”,此时更显现出了它作为“刀”的冷的、尖锐的一面。在轻巧的转换中,空间、温度以及由此引发的情绪都发生了变化。<br>“水池”似乎就是“我们”所拥有的。作为对一个潜在问题的回答,诗人说,我们还拥有“没有遮拦的乡土”,这又是一扬、一放。“是在旭日和夕阳之间/不断硬结的沼泽”,先是将一个空间的大小放在时间中来衡量,从而使这个空间具有了时间意味;最后说出的“沼泽”使读者在满心的希望后再次体会失望,而“不断硬结的”将过去、现在、未来全都囊括了进去,也将“旭日和夕阳”以及晨昏之间的事物全都 “硬结”在了沼泽里,同时“不断”的,意味着常态、反复、积累,这又是一收、一抑。声调也由高到低到平缓。<br>“沼泽”就是我们生息的场所,是我们生老病死、念念不忘的“乡土”。“乡土”在强调,诗人的心中,无论如何是无法背离沼泽的。从诗歌的力量上来讲,这提供了一种反弹、觉醒的信息,和开始那种总的情感基调有一种内在的冲突。而接下来的诗行对此进行了印证。<br>他们开始在这片沼泽上“挖掘”。有“爱尔兰大角鹿的骨架”,有“一百多年前沉入地下的黄油”。诗人在此写到了动物的奔跑以及腐烂,写道了静止的植物以及腐烂,沼泽,将这片“乡土”上的一切纳入胸中并进行了“内部处理”。但无论是“盛满空气的大竹筐”还是“依然又咸又白”的黄油,变与不变中都弥漫着一种悲伤,同时有隐隐的安慰,毕竟,“我们”的挖掘还是有结果的。由此诗人认定,这块“不断硬结”的沼泽,实际上“自身便是块黑色黄油//在人们脚下消融,敞开”,亿万年来它并不是全然“硬结”的,这也是对“不断”的所隐含的另一层意义的延伸。可以看出,《沼泽地》一诗不是直线式的,而是复线式的;不是平面的,而是时空交错呈立体状的。<br>在语言有秩序的推进中,诗歌的触角随着空间的变化向下向内挖掘。是的,这是诗歌的“拓荒者”。“他们每掀起一层/上面都好像以前曾有人住过”,从自然、生存环境终于转向了人,当然,他们的命运和结局是一样的。但却透着生生不息的顽强意志,一种不断进取的生命信息。<br>由于空间的局限,这种进取必然是向内的。诗人在此赋予“向下向内”一种特殊的含义,将一种劳动行为变成了精神行为,仿佛要用内心疆土的拓展来弥补“我们没有草原”的遗憾。<br>如果这首诗就此结束,它应该说还是不错的。但从草原的开阔、明亮到沼泽的封闭、灰暗,结构上的这种收缩必然会给人以不适的感觉,我们开掘的目的只能是面向内部和过去的。<br>“沼泽眼也许是大西洋的渗漏处。/那潮湿的中心深不见底。”在“入侵的地平线”面前,当眼光被“迫入一个水池”,如果那种“独眼”的感觉还有个体色彩的话,则“沼泽眼”(实际上是沼泽的“独眼”),则在无路可走之际打开了唯一的出口,不仅给向内的挖掘提供了“深不见底”的资源,暗示了一个民族丰富的、取之不尽的人文宝藏,而且就此和世界联系起来,形成一种对外融合的趋向。“大西洋”和“沼泽眼”之间,构成一种互相促进生长的精神和语言机制。<br>亿万年时间的深度和从草原到大西洋形成的空间的广度,最终集中在那只深不见底的、潮湿的“沼泽眼”,使它成为“瞬间的理智和情感的混合体”,成为这首诗的中心,成为一个民族的、世界的中心。<br>而前提是,希尼遵从了自己的感受力,他没有将复杂的“声音”进行简单化处理;他的文字是被情感浸透的。正如同他在提到这首诗的创作过程时所述,这是潜意识突然爆发的结果,而不是刻意的结果。<br>在这首中,我们看到希尼他诗歌所涉及的领域,他的视野,他调动各种艺术因素的能力以及他对这些能力的掌控。分散又集中,时空交错,材料之间互相映照、构连,意象独立又不断衍生,节奏起伏变幻等,如果说诗歌是一种建筑,那么显然,希尼就是一个建筑大师。<br>希尼,他又一次表达了在精神高度、艺术高度和这个世界展开深度对话的良好愿望。或者说,实际上希尼已经通过那只“沼泽眼”,通过大西洋,自信地走向了世界。<p><p><br>四、我现在已是双重国籍公民<p><br>希尼1995年将他的获奖“归功于诗”,这是当然的,因为他毕竟是以一个诗人的身份、以他的诗歌作品和这个世界展开对话,世界也通过他的作品发出的声音认识了他,继而认可了他。<br>“归功于诗”,希尼认为“最终是因为诗歌能够缔造一种秩序,……,这种秩序既忠实于外部真实的冲击,又敏感于诗人存在的内部法则”,因为是“成长的储藏物”,能够打开智性的胃口和洞开感情的悟性,能够在灵魂和周围的人与事之间建立起一种互相滋养的关系。<br>对此,希尼在他的演讲中结合他自身的成长、作为诗人的环境和他的作品进行了说明。我想,读过他的作品后,没有人会对他的告白表示怀疑。但我想说的是,实际上诗人也通过对自己的总结,向我们指出他如何从一个民族性诗人成长为一个世界性诗人。<br>我们一直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我想最接近的意思是艺术通过对民族精神的反映搭起和世界进行沟通的桥梁,并使人们认识到,艺术所表达的不仅是一个民族的需要而且是人类的需要,体现的不仅是民族的精神而且是人类的理想,表达了一个民族融入人类成长进程的愿望,是力图通过艺术对民族文化的重构完善或改造世界文化。<br>这必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个激烈动荡的社会和一个平静稳定的社会,对一个诗人的要求是一样的,没有人会允许诗人拥有逃离的特权,诗人自己更没有权力找一个堂皇的借口。诗人,他被庸俗的政治(社会)诗学污染了心灵和艺术鉴赏、判断力的民众寄予更大的希望,他们渴望诗人成为他们的代言人,成为某一种政治观念的口舌,成为世俗和流行文化的慵懒的传递通道。另一方面,诗人渴望着摆脱,渴望着独立,他存在的理由是他必须以自己独特的声音发表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而对语言的使用使他更多地继承来自文化的、历史的影响。他要存在,就必须对外力的消解进行有效的抵抗,但又不能离开外力形成这种抵抗的能力和手段。<br>在此,诗人必然寻找一种公正的方式,必然要把眼界放得更宽,必然要把触角往更深处扎,以企在深度和广度上、从源初上和更多的灵魂中找到支持自己的证据,从而对现实进行观照和考察,并由此确定诗歌作为一种精神活动的文化目标。<br>希尼说,要“铸造一个民族尚未诞生的良心”,并为此自觉地肩负起了巨大的责任和压力,且由此将残酷的社会、政治现实纳入文化领域、精神领域来考察,使社会的、政治的问题变成一种文化问题,既符合他作为一个社会人解决政治等问题时采取的手段性质,又符合诗歌作为文化体系一部分的特点。<br>那么,他所指的“良心”又是什么呢?<br>在《来自良心的共和国》一诗中,诗人对此进行了描绘。此时共有三大节。<br>在第一节中,诗人写道:当他降落、飞机引擎停止转动,一只麻鹬掠过跑到上空;移民处一个老头给他一张爷爷的照片;然后是申报治愈哑巴的词汇和避开邪恶眼睛的咒文;自己挑行李。“飞机”的出现和使用,是诗人对文明进步的肯定,同时飞机、麻鹬恢复了各自的身份(有别于艾略特《小吉丁》中“吐着火舌的黑鸽”),显示出一派平和、安宁;作为关口的移民处,是一个转折的象征,那个老头和“爷爷”代表了过去,诗人把“爷爷”带进去的举动表达了一种美好的愿望;而获准诗人进去的是他的诗歌,能够让哑巴说话,让“眼睛”从邪恶离开拥有善良;在那儿,大家是平等的,任何人包括诗人都没有特权。<br>在第二节诗人写道:<p>那儿雾是令人畏惧的预兆,可闪电<br>却意味着天下大吉因而暴风雨来临时<br>父母们把襁褓中的婴儿挂在树上。<p>盐是他们的矿物。生孩子<br>和葬礼时把贝壳贴在耳边。<br>所有墨水和颜料的主剂是海水。<p>他们宗教的象征是一条凭想象画的船。<br>……<p>……国家领导<br>必须对着未成文法发誓,并大哭<br>……<p>还要肯定他们确信所有的生命<br>都源于天空之神眼泪中的盐,那是他<br>在梦见自己无尽孤独时流的泪。<p><br>在那儿,一切是透明的、公开的,不会对闪电怀有恐惧(与现实中的相反),而是把风雨作为一种成长所必须的经历;人的生命在这儿得到重视,生死是一种自然法则而不是由他人决定,生命必须面向广阔的海洋(与现实中的挤压、闭塞形成反差);连宗教的船也是“凭想象画出”,它不应该是拘囿人们思想的桎梏,而应该是人们为了到达目的地、按自己的意愿设置的路径;“未成文法”是指人的良心,它没有用文字固定下来,但应该是一种心灵的、潜意识深处的继承和遵从,比法律重要;人应该有情感,互相交流、关心。<br>在第三节,诗人从“良心的共和国”回来,那移民处的老头“站起来盯着我的脸看”,他显然和那个女公务员(办进来申报手续的)意识到了“我”身上发生的变化,并分别表示了珍惜和尊重。那老头(至此他具有了一个评判者的身份)说“我现在已是双重国籍公民”:<p>他因此要我回国后<br>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代表<br>用我自己的语言为他们说话。<p>他们的大使馆,他说,到处都是<br>但都独立运作<br>而且永远不会派出大使。<p>“用我自己的语言为他们说话”,希尼认为,这就是诗人的责任。他去的那个“共和国”,平和,安详,宁静,没有战争,善良,平等,有自己的秩序,不禁锢人的思想,重视生命,开放等。这究竟是社会的理想、文化的理想、政治的理想,还是人性的理想?题目本身就是文化和政治、社会的联合与和谐共处,也揭示出了它们之间的关系。<br>而这样的国度,“永远不会派出大使”,那么,我们如果要和它之间建立良好的关系,必须首先是自己意识到,去积极主动争取。在此,诗人尽力弱化了一个诗人和他的诗歌所起的作用(“在某种意义上,诗歌的功效等于零——从来没有一首诗阻止过一辆坦克”),转而企图唤醒更多人的意识。<br>作为“他们的代表”,当诗人回到现实中的时候,或许会发现诗歌生存的空间十分有限,诗人的压力和责任当然更大。作为这种环境下的诗人,其目光必然越过看似真理的表层,而直接切入人类意识的深处,就像希尼在他的获奖演说中所提及的荷马史诗中“抵在妇女肩背上的长矛”一样,他发现了那“长矛”实际上一直没有离开过“妇女的肩背”,“超越了时间和翻译存活下来”。诗人认为这对我们灵魂的震撼更大,因为人类就在这种多少世纪的黑暗历史中延续着残酷,人类的文明在根本上没有发生变化。所谓现实,它的真实性在诗人的眼中向更深处掘进,向沼泽眼一样,在自足中打开来,与世界联系在一起。<br>诗人希尼,由此打开了从“沼泽眼”到“俄底休斯的泪水”的通道。他以“铸造一个民族尚未诞生的良心”的决心,以雕塑般的祈祷,以诗歌的建筑,以承受挤压的毅力,以广阔的悲悯情怀,通过“真实的现实”为这个世界再次定调,并向“良心的共和国” ——生命和诗歌的源头靠拢。<br>最后,让我借用希尼《在源头》中的几行结束这篇关于他的文章并向他以及类似的诗人表达一种敬意: <p>让你的歌声把你带到歌声的源头,<br>热情又孤独就像我们失明的邻居<br>她整天在卧室里弹钢琴。<br>她的琴音就像我们在井口边<br>绞起的水从桶中四下逬散<br>我们会在那儿接着听,默不作声尴尬地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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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 20: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6:18 编辑

欢迎!!<br>先重一下<br>因为这样的文章是需要积累和精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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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2 11: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6:18 编辑

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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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 12:3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6:18 编辑

谢谢两位。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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