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札记——解读湖南十诗人

欧阳白 · 发表于 2005-1-8 00:08:00

读诗札记 ——解读湖南十诗人 彭燕郊因为爱诗，常常读诗，找诗读，于是不知不觉地形成了这么一种习惯，面对一首要读的诗，很自然地走进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程序。 开始是问：作者想告诉我什么？跟着来的是：作者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其实也就是：他有没有要告诉我什么的要求，因为有这个要求，他才写这首诗，写的时候，他该知道会有人读它，希望有人读他。如果没有，他不会写，我们也没有可能读。 为什么会问这个，几乎是本能地问，是因为总想知道他会给你什么，告诉你的就是给你的，更丰富，更精彩，更好，你不想失望。 当然会有，至少在多数情况下都会有，问题是：有什么？诗，不是很个性的吗？诗人不是个性的人吗？那末，要求给你的是独特的，他自己的，不是跟在别人后面瞎哼哼的。跟着来的问题是：自己的就都好吗？也不见得，有感受，就有反应，有反应，就要有思考，要宣泄的要求，于是写诗。感受有深、有浅，深的是个性的，浅的是一般的。一般的，没有达到非一吐为快的程度，可写可不写，最好不写，写起来，为了像“诗”，哄自己哄人，读诗，最怕遇上这类似诗非诗的东西，没有别的，就是怕失望。 读的是诗，当然就有对于诗的要求。要求给我的是诗，不是别的什么，就是说，作者确实有什么要告诉我的，这好，但真正的好还要是在用诗的方式告诉我。诗的方式，不是很简单的吗？不是那个意思，不只是体裁，是诗的美。诗的本性，诗的素质必须是诗美地呈现出来，这个要求并不高，读诗，是要得到精神上的启迪、鼓舞，同时也要得到文学欣赏上的薰陶、沉醉。写诗的如果只是照葫芦画瓢，一加一等于二，谁愿读。都说诗是艺术的顶峰，最讲完美的，怎么潦草涂抹。读诗的都爱读有执着追求的诗人，不断超越自己。说起来好像很玄，不见得只有批评家才看得出，爱诗的读者都很敏感，一诗在手，立刻感觉到作者的艺术功力和心灵份量，看出作者对于作为人类文明重要标志的诗艺进展水平了解多少或竟全不了解。读诗的人对诗美的要求离不开新，作者对诗美的追求聚焦在新上。老一套及生气的诗的类似物不但叫人失望，也叫人厌恶。 幸好，七十年代末期，丧失理智、真善美遭遇毁弃的日子终于中断，只有宣传、没有文学艺术的文化沙漠化宣告结束，文学现实开始变化，新诗走出窒息，复活了。 诗的血脉是割不断的，可以受伤，可以有流血的伤口，但是像整个人类文明一样有顽强的自我修复能力。二十多年来的新诗现状雄辩地告诉我们，扼杀诗和扼杀文明一样是不可能的，喜悦、热望已代替忧虑、遗憾和沮丧。 我的阅读面不广，当然我尽可能多读得更多。在湖南，新诗这些年是兴旺发达的，正像国内任何地方，阅读使我喜悦，让我的热望得到满足。湖南有不少勤奋的诗人，各有各的成就，这里介绍的远人、唐兴玲、庄宗伟、韦白、彭国梁、欧阳白、沈念、欧飞廉、蒋三立、黄爱平十位诗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文学欣赏，很个人，我只能从我的感受谈我读到的他们的诗，而我的感受不能不受制于我的知识能力和欣赏水平。这里写的是我的力所能及的理解和我的气质所能够承受的感动。 远人的诗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完整，而这个完整又不是依靠固定的格式人工地做到的，完整又和谐。那么这完整的和谐（或和谐的完整）哪里来的？用严肃认真的写作方式来说明是远远不够的。我能想到的是：完整、和谐是下笔前就有的，是从感受的方式开始的，而他和所有的诗人，尤其是现代诗人的感受不是冷的而是热，很热的，写作的兴奋点处于高温状态，炽热到任何杂质、枝蔓都被化为轻烟，于是留下完整和谐。因为诗是最纯最高的艺术，诗人必然为此而竭尽心力。 唐兴玲的诗，女诗人特有的细腻和精致。细腻到纤毫毕现，精致到把十个画面拼成一个然后折开来成为一百个，这样说好像都没说准，太技艺，太人工，对于诗，这应该是次要的次要。我的感觉是她的诗好像有从一个中心分途出发的好几条放射状隧道，每一条隧道都在以薄暗微明的亮光吸引你走进去，走近终端，眩目的亮光给你一次悠长的顿悟，一次悠长的惊喜，然后你回到中心，被另一条隧道吸引，你又走进去，又回来……你舍不得离去，回味惊喜，咀嚼顿悟。 庄宗伟这两年把很大一部分力量用在语言探索上，对于他，这和什么追求时尚没有太多关连，“口语诗”好像并没有“火”起来，关键在于，他用口语写的诗没有失去他的纯真风格。他的诗让你明白村言野语也可以有高山流水的情致，用口语写而不流于浮躁轻率很不容易。艺术讲究分寸感，有那么一个底，一条底线，滑过去就不是艺术了，他能够写得好像随口说出信笔记下却使人感到是苦心经营得来的，因为不愿留下雕琢的痕迹费去多少功夫，他的苦吟绝不比醉心字字珠玑的唯美家轻松，而是更严格，严格到残酷的地步，要不怎能有浑然天成的美。 韦白很现代，感受是多角度的，思维是多层次的，他的诗总能给人以多棱面的立体感，在我所读到的诗人里面，他可以说是视野很宽阔的一个，目光有时会盯住谁也不留意的某个角落某件事物，更值得注意的是，无论什么在他目光中都成为他的，成为韦白目光里的某事某物，染上了鲜明的韦白色彩，是用韦白的语言，韦白的手法，经过韦白的想像，成为韦白的诗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样你也就明白了什么叫个人风格，明白了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诗心、诗骨、诗魂了。 彭国梁总是给我诗坛隐士的印象，但我无法相信他是什么与世无争的人，若是这样就没有诗，没有诗人了，勉强写也绝不会写出这样清新。清，我的感觉是那种情绪、情感、见解，判断的真，无保留的不加掩饰的本真。不是说“诗乃心声”吗？像彭国梁这样真正做到的，在众多诗作者里倒是很少的，于是我们总是碰到一些诗的类似物。新，我的感觉是独特，是个性化。他的诗不“先锋”，不“超前”，然而给你的印象是新的，可见新不就是标新立异，虽然新难免异，但异不等于新。彭国梁写得很从容，从容来自他的信念：诗不是吵吵闹闹出来的，心里有数，所以像个“隐士”。 欧阳白总好像站在一定的距离观察并感受事物，有时是远与近的距离，有时是高低，更多的是既远又高，这就使他的目光往往从高处向下俯视而多少有点“冷眼旁观”，然而又不能说“冷”，所站的地位也不是“旁”，诗人的心总是热的，比谁都热的，诗人总是把自己站在万人之中的，那么为什么又说有这个距离呢？因为这里说的是写诗时那种艺术创造过程中的心态，写作意向是由心态驱动的，意向具体化成为一首诗的格调，欧阳白的格调给我的印象是冷静而犀利，发着冷峻的光，像是淡漠，但很关切，可是不想鞭挞，只是警示，只用一两句话善意地点醒你，让你自己去想，这大概就是幽默感吧，幽默是机智在闪现，对于诗人，机智是缺少不得的。 沈念好像过于严肃了，哲学家型的诗人，总是在思考，思考成为抒情的伴随物，甚至是抒情的代替，所有的感受都很快进入思考，很快上升到哲学的高度，对于他，感受和思考是同步的、融和的、分不出前后的，而最后落实到哲学概括上。沈念作为诗人，当然是用诗的方式完成这个过程的，值得注意的是，爱好思考的他，几乎是天生的、整个写诗也就是思考的过程，都那么接近逻辑规则，都遵循逻辑程序，当然，我们在他的诗里里看不到这种规范、公式的，因为这是诗，诗是不用推理、演绎的，沈念给我们的只是一种心理状态、一种精神现象，因为他是诗人，他不会背离诗的本性。 欧飞廉是勇敢的，他以大无畏的精神进行探索、实验。意识到诗人的使命是开拓，是以开拓发展诗、延续诗，他知道这需要胆量，必须冷静估计探索、实验的冒险性必然带来的危险，成功的系数是较小的。难道就知难而退吗？当然不，于是他写出引起注意的、让你不能不重视的诗。因为他的探索和实验不是争奇斗胜，不带有孤注一掷式的侥幸心理，他是很谨慎的，很严格遵循艺术创造规律，一步一个脚印地老老实实地进行他的自我开拓工程，他没有也不会迷失在多元文化的丛林里，而是不辞劳苦顽强地开辟属于他自己的道路，读他的诗，首先感受到的是他对诗歌艺术的执着追求。 蒋三立、黄爱平都让我觉得是真正的乡土诗人，诗里冒着大地的热气，能感到大地的血脉在诗行里流动，语言带着草木的芳香，有小河流水的节奏。谁说工业化时代不再有乡土诗？田园永远不会被都市取代，人类永远不会离开大地母亲。现代乡土诗人不同于古代田园诗人，不是寄情田园而是把人文关怀融和到对大地的爱里。对大地之子的歌唱凸显诗人对生活在乡土的众生的亲切感情，乡土人的悲哀和欢喜，对于乡土诗人蒋三立、黄爱平，没有大小轻重的分别，都是重大的，都在诗的视野里，都被他们虔诚地写成诗，因为都深深地感动了他们。 上面写的就是我读到的十位诗人的作品给我的印象，限于理解能力和欣赏水平，免不了肤浅，请相信我是真诚的，因此就这么写下来了。衷心祝福诗人们！

普路托 · 发表于 2005-1-8 10:3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