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10:06 编辑
不得不说,王贞硕那时的权力真的算是挺大的,启萍的两个妹妹一个要转正、一个要往城里调,那时对户口跟编制都卡得很严格,不是一般的关系人家会买你的账么? 启会正是在成功转正之后,才由爹妈出钱盖了后来的房子,地方就在老屋的坎上,可是并没有真正独立出去,她一天那么忙、早出晚归、启恩屁事不干、不是咏芝烧饭、她跟孩子根本弄不到饭吃。 妮会的工作也是一波三折,那时公认最好的单位是粮食局跟油厂,他们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每年发放的物资都特别多,待遇实惠、想进来的人都快争破头了。 本来领导都答应让妮会去上班了,可是临时生变、又被别人动用了更大关系的人挤了下去,王贞硕也颇为恼火。眼下就只剩一个工商所答应让她去,可是经常要下乡、很辛苦,待遇是差了点,不过人家答应给她间库房住住、也算不错。 或许这也就是冥冥之中天意使然,她如果真的成功进了粮食局或者油厂,没过几年就会随着改革的大潮下岗。所以,也算是万幸吧,当时辛苦一点,至少后来终于看到了变好的希望。 说起来,那时的“公务员”待遇真的不高,或者也是因为刚入这个系统、工资没有涨起来,1995年的春节前,妮会为了有钱过年,居然要像小贩一样到街上摆摊! 那时虽然城里已经不流行“赶场”、可是过年的时候还是很有氛围、各种马路地摊挤满了大街小巷。进入腊月之后,妮会他们这些只负责下乡的人就没有事干,眼看过年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她就跟同事一商量、两人合伙卖烟花爆竹、货架就是一张方便收拢的钢丝床。 文安的工作就更辛苦、待遇更低,过年前还得天天值班。没办法,孩子只能带在身边、不然就没人管。她每天都准备好几碗盒饭、给孩子备一个手暖,有时一坐就是一天、还颇有点“心忧炭贱愿天寒”。 这个思路是没错的,越往后、需求量增大、顾客就会越多,有时真的也会忙不过来、每到这时、虽没人教、天扬的眼睛总是睁得大大的。 忙起来妮会就完全顾不上他,生意好,不正是她所希望的么? 有一天,她正在同别人交易、突然天扬闻风而动!只见他跑到人群中抱住一个男人的大腿,“不许走!” “你干什么!”那男人喝道。 妮会也很奇怪,正打算跟别人赔不是、骂他一顿了。 “妈妈,他偷拿了我们的东西,没给钱!” 那人心虚、又很气恼、扭动身体想拼命甩脱,可是天扬死死缠住他、怎么也不肯放手。 妮会第一时间有点失去反应,趁她愣住的时候,那人凶相毕露,俯身甩了天扬两巴掌、当场鼻血直淌。 这时候惊动的人群都过来帮忙,拦住他的去路,而天扬不顾自己流血、手抓着死死不放。 直到妮会心疼地说,“放手吧,有这么多叔叔阿姨帮忙、他跑不掉了。”他才终于卸下所有武装。 “东西被他藏在上衣的夹层里……”他口中呢喃、“本职工作”依然念念不忘。 大家搜出了那人藏匿的东西,纷纷表示谴责,人家孤儿寡母、你也狠得下心肠! 妮会则是心疼地抱紧了孩子,“妈妈对不住你,你要是投胎在别人家,也许就能吃好穿好、还有舒服的大房子……” “傻瓜,我是你儿子……” 他还帮她抹泪,那样子煞有介事,妮会破涕为笑,到底谁是傻瓜呢?妈妈给你保证,再穷也不抛头露面了,比起让你受到伤害,我宁愿过苦一点的日子。
贫贱夫妻百事哀,不得不说,初到建始的时候,他们的日子很难过活。婚后的这些年,妮会也终于发现了,文安身上天生的懦弱。他何尝不是跟三姐那位一样,“家里”被人占了、有家回不得! 令她更加难以忍受的事,他长期不在家,以至于别人都以为她离了婚,孩子正是需要父爱保护的时候,你稍微尽点心、好么? 他已经不常回来、她又时常下乡,孩子就时常一个人在家里关着。有时候饿了,家里甚至找不出一毛钱,这种只能饿着躺看夕阳的日子,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体验过。 渐渐的,天扬发现了一个秘密,以前家里的旧衣服、或者破包里面,没准就剩个一毛两毛、是过去没有掏干净的。他被逼着只好翻箱倒柜、每次寻到了一毛钱都欣喜若狂,积攒到了五毛就可以买一个面包或者一包方便面,勉强又可以对付半天。 可是即便在这种肚子也填不饱的情况下,他依然遗传了妮会的基因,喜欢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楼下的小卖部有一毛一张的卡通动物的明信片、一块钱一盒彩笔,哪怕买了就没钱买吃的了,他都有兴趣收集。 文安在很多年里,确实没怎么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他以为妮会对他有矛盾、只要把孩子多带在身边就好了,可是如果自己不上心的话、带与不带又有什么区别呢? 天扬跟他到了管理区,他忙起来照样吃不上饭,有一次遇到唯一进城的车被人包了,好说歹说,人家同意免费捎上其他乘客。那伙人之所以包车,就是因为其中一个“大哥”似的人物喝醉了,反正也不知是真的不省人事还是借酒装疯,上来就吐了天扬一身,刚有不悦,就给了他两耳光,文安在一旁看着、屁都没敢放一个。
人只要还有志向,穷困就是一时的。全国自上而下展开了新一轮的“洗牌”,公务员跟教师待遇提高、很多计划经济时代残余的单位都将被裁撤。 纪林受到影响最大,他那时已经是供销社的正式员工,一下子就失去铁饭碗了。当然,按照后来历史发展的轨迹看,很多人也因此得到了机会、发家致富,作为国家的补偿,他们那时不花一分钱就分掉了供销社的货物跟房屋。 这笔资产到后来看怎么都是一笔“巨款”,可是纪林不争气,他为了那些数不清的风流债、动用了公款,虽然后来因为单位解体、领导们放他一马、没有再细细查账,可是他也因此失去了分产的资格,别人都所获不薄、他却落得个一身精光。 世佑提都不愿意提还有这么个“孙子”,脸都丢尽了,还好我已经有了汪杰跟天扬。
眼下,摆在王贞硕面前的也有一个两难抉择,过去的旧上司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只要点头、过去就是太平洋保险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 那时这保险公司跟财委就是一个系统,属于平级调动、可是保险公司待遇更高、每年都会发放非常充裕的物资。就连天扬都说,二伯办公室的抹布的规格都好过我们家的洗脸帕子,如果要是在这里干得长的话……老上司虽没特别明说、但也有了以后让他“接班”的暗示。 王贞硕这个时候是很矛盾的,一方面继续干下去,还有往上爬的余地;但是这又确确实实是个“肥缺”,如果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那比在这边给人家当下属可更为神气!中国上下正在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既是挑战也是机遇。所谓富贵险中求、他既怕错过机会、也怕不慎走错一步棋。 世佑语重心长地告诫他,“现在这个位置已经很好了,听我一句,外面形势不明……” 如果他不说,倒还好了,他开了口,王贞硕就真的不会再考虑。他总认为,爹是一介武夫、文革中吓破了胆、现在看什么问题都跟不上时代潮流、过分谨慎小心。 从骨子里,他是瞧不起世佑的,都说他当年厉害,他耳朵都起了茧,未来是我们“年轻人”的,我也跟刘专员做过秘书,为什么我不可以“德高望重”,难道我还不能给自己拿主意? 就这样,他几乎是有点负气地选择了保险公司,在当时看来,也确实很红火,很快过上了锦上添花、富得流油的日子。 然而,这也就给未来埋下了隐患,等到醒悟过来,一切已呈不可逆转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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