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深翠浅春初成

安皋闲人

一个下午，都在这半山腰间的丛林中独坐。伙伴们一分为二，足力好者攀山去，爱时鲜者挖野菜，一时疏离，山便留给我了。这样，多好！
    这是尖山，位于河南郑州西南几十公里的新密市境内。杏花已半是阑珊，树皆壮硕，该是有几十年的阅历了。春来著先枝，风华遥领前，杏树们便尽晓世事也尽由世风地横斜着懒散着，静看身边隔三差五处，梨花如雪，桃花娇艳，争春与闹春，全由它们缤纷。花总是抢眼，好像春中如不和它们照照面，就辜负了好时光。我却更喜欢花香熏染里漫山的苍深翠浅。
    这是春初成的姿容呢。
    山中寒气还没有散尽，大部分荆棘与草木依然枯槁如不知春时。可，一旦细看，便觉全不是想当然的那样失望。翠色早已从贴着地面的草芽上开始着墨，从伸向山脊上的枝头落笔，一节节濡染开去。向上看，绿衫几乎已加诸于山岭磅礴之身；向下看呢，一条碧绸已是蜿蜒得怜人。溪谷虽水瘦，苔藓竟然已经嵌入崚嶒的岩石上，更不用说那些千百年衍生于幽深之地，习惯了旱涝的柔韧野草了。硬与柔比衬着，新与旧交织着，让人的心仿佛可以分出千万条敏感的触须，在大化任凭自然的地方，一点点一层层地感受春是如何生出的。
    不想挪动。中午饮了一杯山民自酿的粮食酒，醇厚绵长，知道已在微醺中。也不尽是酒拿人，土生土长的山林、野草，有着熟悉的什么东西，总是在接近的时候，魅惑我、黏住我。左边，七层石磊的梯田，还有着大致的旧时模样。田已不耕作，种了核桃、杨树。落叶木呀，新芽隐隐约约，粗细弯直的裸露枝干在树下的旧田上横竖有影，象形又朦胧，故事全凭你猜想或楔入了。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当初，何时的当初，这里的山民用了一辈还是两代，手捧斧凿，从岩石中生生挤出了可稼穑的土地。粮食一定金贵过，梯田一定宝贵过，什么风一吹，人都搬走了，田还给山了。那日子我曾历经过么？怎么就从梯田上看见了改造河山的热火朝天？似乎是，越冷越寒，修田挖山的劳役就越加稠密。汗水，热气，从肉身里逼出了的春阳，是春天吗？终于远了，像眼前这样，让春天自己从山林中细细生，慢慢长，多不容易啊。
    前面，隔着溪谷，那是老杨家的农家饭店。那次傍晚投宿，算得恰好，第二天人潮前，早把春色看了个遍。便记着老杨，还有老杨地道的粮食酒和焖土鸡。说那次，屈指以记，竟是八个年头在身后了呢。山怎么就没有添一道皱纹？也不是，好像山上多了一颗乌金痣呢。呵呵，也不是，是喜鹊窝。还不止一个。就注意到，原来近二十来只喜鹊，嘻嘻哈哈，吱吱喳喳，在溪谷的两岸来回泅渡。起点是老杨家门前的麦场，落点是身后的鸟窝。才想起来，老杨豪爽之外，还有不算少的柔细纯善——他的麦场上，早已没有当初的麦子或麦秸，有的都是老杨倒上去的玉米、碎菜和馒头末子。这喜鹊好福气，也好喜气，一叠声地歌唱着，让人不忘，深山不止出俊鸟，也藏得住真真的春天呢。
    晚上抵家，正是掌灯时。新茶入口，山木绿叶的清香多了一份怀想。
    遂想起旧时之作，道是：
   
    抚摸幽深的夜，凉滑竟然烫手
    有一种迷茫若隐若现。那不是月光
    随风摇曳的，一片青草
    在走向已经设定的时段，怀抱热忱
    怀抱尘土中最后的素心，是否
    千山万水简单成，山与水




    隔着幽深，草之外，夜的那边
    但丁的脚步，一声一声，在三界
    回旋出神曲的空谷之音
    人生易老，桃花和雪花，注定来过每一个岁月
    坐行与心骛，是否
    远远近近黏贴着，虚中真
    夜陪着我，至少
    白昼里的牛马，吞噬得称心如意
    这片青草，这片烟火之外的青草
    天堂太远，地狱太暗
    而人间的夜色，正可将息
    没有是否
    只要素心如草，只要春来如旧
    低于红尘的静守
    那是我对虔诚的承诺


    哦，那是三年前的旧作了，叫做《抚摸幽深的夜》

墨客

纯情 欣赏问候诗友了

安皋闲人

墨客 发表于 2014-4-8 19:20
纯情 欣赏问候诗友了

深表感谢，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