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尤佳 于 2015-6-12 08:39 编辑
◘ 岁月的黑痣(叙事散文诗）
♦ 尤佳
01 那一年的雪，是从早春，在午夜人们的熟 睡中悄悄飘来的。所有的梦都被冻僵了，挂在 祖传的草房的檐下。 卯时的黎明，一切光辉都掩藏于夜的最后 的黑色之中。 雪和血，哪个更凉？哪个更烫？ 雏婴的哭声，在血水中骤然响起，伴着母 亲疼痛的惨叫，刺向雪舞的天空！ 紧裹的夜幕，不情愿地被撕开。 光！光明！冷光明！顺着撕开的口子透了 出来，渐渐地把祖传的草房照亮。房顶上铺满 了厚厚的雪......
02 脱光了遮羞的衣服，把身上的每一颗痣都 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有谁愿意来数一数有 多少颗？ 沿着黑痣的指引，你跟着我，让我们一起 回到童年的河边。 河水干净，看得见水里轻轻摇曳的水草。 凉风稍一用力，水面就漾起柔柔的波浪。 那时，我们还不懂得欣赏。 它也有愤怒的时候，我曾亲眼见过。愤怒 的面目有如女人脱了衣服，当街撒泼。 03 母亲高声的叫唤从山脚下传来，要我赶紧 回家吃饭。其实，吃的就是红苕加泡菜。 我的个子，像路边纤细的野草。 记得那时身上的痣，没有现在这么多。别 人和我也都不曾在意。如今有时在意它，其实 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无聊时对着真实的镜子， 摸摸而已。
04 偷菜！是儿时觉得最有成就的事情。它不 仅满足了我欲望的胃口，间或也能补充一点点 稀罕的维他命。 哪像现在，偷菜的都在网上，虚拟得让人 只有空虚。
05 红缨枪！曾经扛在肩上，陪我度过了几个 干瘪的节日。 立起来的红缨枪，整整高出身体的两倍， 使我的脖子仰望得发酸。至今眼睛里仿佛还不 时闪烁着， 缨穗的红......
06 有人说，总爱回忆往事的人，活的是过去。 长不大，也干不成像样的事情。 我至今碌碌无为，每天为了生计如蚂蚁疲于 奔命。是否就是这个原因？ 有时我走路、做事，都假装显得轻松、有 力。衰老的心脏却总是揭穿我的老底，不留情 面！ 青草和落叶，轮番变换着季节的面孔。 卷边的作业本，一页一页地把枯瘦的日子， 翻开又合拢。直到睡进黑夜的抽屉。不曾敢想： 黎明的曙光，何时能够照进来？
07 头一次晕车呕吐，至今还历历在目。马路 上扬起的灰尘，覆满了因呕吐而扭曲的脸。 也许，毛孔里至今还留有残余。 屋门前的泥浆，牢牢地钻进鞋子的缝隙。 一直陪着我远行的旅程，仿佛是怕我不习惯异 乡的另一种生活。
一个学期，仅仅一个学期！我就把那双鞋 子扔了（母亲用双手一针一线缝制的布鞋）。换 了一双锃亮有形的皮鞋，走起路来还会发出有 节奏的响声。 扔了！除了那双布鞋，我还扔掉了什么？
08 黑夜里的白天，阳光总是显得稀缺。我努 力把自己埋进沉重的书本，与词语为伴。有时 思考，有时发呆。 那些散发着药味的——字和词，饥饿如春 蚕：整天啃噬着我憨傻的青春！
一场大雨！一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大雨！ 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洗礼！ 五年的同窗，在激情的大雨中各奔东西。 大雨掩饰了一些欢笑，和另一些忧愁......
09 敞开抽烟，敞开喝酒。工资条的钥匙打开 节制的铁锁，微薄的薪水，于我有如夜晚的月 光，照亮生活的前景。 不曾节制的烟和酒，怂恿我生出荣耀的梦 想——憨傻的乡村小子一定也会成为——神圣 的诗歌之王！ 个子是再也长不高了。我就把头发蓄长， 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诗人。
10 命中注定，我将永远在黑夜与白天的夹缝 中行走。 伤口上，盛开着滴血的花朵，却又不露出 疼痛的痕迹。 谁能透过飞旋的白光，看清我的面目？听 清我的呼吸？
望着镜子中清晰、跳跃的黑痣，我告诉自 己：要从往事中回到当下！
昨天来求治的病人，还在紧张地等我明确 作出诊断，开出立竿见影的药方。 世上有这样的药吗？ 我自己的身体里一定也隐藏着某些疾病。 但我不想现在就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健康 的。
11 回到当下的喧嚣中，学会应付柴米油盐酱 醋茶。因为我是我心中的诗人，我还要想方设 法，修炼出不同于他人的气质。 习惯成自然。现在已没有人看得出来我是 装的。
12 那些曾经多么熟悉，多么亲切的面孔，落 花般随水而逝...... 一只低飞的鸟，带着我的忠诚和孤寂，在 无边的水上隐去。 只有树，和那些在风中摇晃的青草，保持 着无法揣测的深度。
13 有时，我会重读自己往日写下的词和句子。 不是为了回忆和留恋，而是看看自己怎样： 从幼稚走向成熟！
如今，母亲的咳嗽和喘息，彻夜不止。让 死寂的山村，平添了几分病痛的生气。 我的夜晚在睡觉，而她的夜晚，总是睁着 眼睛。我常常在梦中醒来，觉得夜晚睁着的眼 睛，一直在看我......
14 既不想活在记忆中，也不能活在空白处。 但生存的经验总是从前天，前天的前天， 嚅 嚅而来。像参酒的水一样， 浸淫于每个思索的细胞。 我一直试图找到第三种活法！
15 都说雪落无声，为什么我却听得十分真切？ 听那柔细的声音，闪着灵光，从温暖的内 心抚过，并带来期待已久的消息。 落雪无处不到。雪落之处，都是爱情生长 的圣地！ 我们热爱雪，要以冬天的心境学习雪的品 质，把雪当作春天的请柬： 向花朵之蕊靠近！ 向诗歌之光靠近！
（待续）
尤佳简介： 尤佳 原名：田中明，职业：医生，爱好：读书、写作。 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1985年开始学习写作，至今先后于《星星诗刊》《诗歌报月刊》《诗神》《作品》《鸭绿江》《青年作家》《散文诗刊》《散文诗世界》《重庆日报》《汕头特区报》《蓉城周报》《成都晚报》《中国散文诗报》《黄河诗报》等发表作品300多首（篇）；有作品被收入多种选集；曾多次获全国性诗歌、散文诗大赛大奖等；出版诗歌合集《诗家》（2011年香港天马出版社）、个人诗集《茶几上的苹果》（2012中国文联出版社）。 新浪博客（微博）：宇宙-时间的形状http://blog.sina.com.cn/u/3176129144 邮箱：tiangzm630@163.com 电话：18782123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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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10 17:0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