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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波来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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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6 13:48: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陈波来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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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31 22:27:33 | 显示全部楼层
陈波来 发表于 2014-10-16 23:42
海南物事(组章)

                                                        

才读到,抱歉!谢谢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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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31 22:26:31 | 显示全部楼层
13、红木棉


我又一次向你仰望。
又一次,你在冬天返回,就像冬天是你的故乡。

漫游者眼里有太长的夏天:持续的热度。早熟的果实与易碎的青春期。被白浪反复涂写的空    旷的海岸线。
汹涌而又一成不变的绿色下面,是被捂住的根与譬喻、落叶与歌吹。
漫游者对陌地和季节的探问与求索,因倦怠而终至麻木。
是不是一点冷,短暂的、来自乡愁的那点冷,就可以唤你回来?
是怎样的冬天,无关冰天雪地的记忆,可以留住漫游者回家的心?
而你因此褪下最后一片矫饰的绿叶。
你以积攒的全部热情抟成一团团火焰状的花朵。
漫游者!你明亮地灼烧自己,以此找到安身的无处不在的枝头。

又一次,红木棉花开,就像返回冬天的一团团火焰。
点燃我吧!让我也回家。



14、山兰酒


海风不能全部吹到这里。
正好一粒刀耕火种的火星被撒向山林,那场火烧得铺天盖地。
穿青衣的黎家人信手在冷却的草木灰里点播下金黄的山兰稻种。
随意的播种,但不计多少的收获更是充满喜悦。
对于呼啸于山野的黎家人,食物不只是白净的米粒,还有米粒化作的浊酒。

海风毕竟吹来,阳光热烈得如芒刺在背。
用不着再烧一把火,以及热火朝天的蒸馏,一如山兰稻在向阳的坡上自然秀实。
热带的海风与阳光使闷裹在芭蕉叶里的稻米很快发酵并酒液横流。

这是秋天,偶或一叶枯黄拟将落向收割后的山坡的时节。
黎家人拉外乡人一起喝山兰酒,不用分碗而盛,满满一坛。
也不分你我,插上几根竹管轮番吮吸,满满一坛当当响的盛情和海量。
那外乡人,尝到高原故乡的糯米甜酒的味道,不胜酒力,在醉眼朦胧中认出似曾相似的亲人。



15、海螺


一座干净的城,因空空荡荡而显得干净。
连心的肉,唯一牵扯的经脉,有关生老病死的演绎及其意义,还有形单影只时缠绵的歌诗……
被三下五除二地剔除掉,干干净净。
历史干净得呈现不出任何阴影与斑点,让人疑窦丛生,让人止足于空城而不敢有半步的冒进与深究。

空的城开始大声地说着那一片海。海在虚幻地响。
仿佛时间的置换与窃取也是虚幻。你摸不着那有过的荡漾和蓝。
仿佛最后,连虚幻都被干净地拿走。

我有一天老了,我会让一把海螺在身体里吹。
连一片落叶、一丝乡愁都不留下。
因空空荡荡而显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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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6 23:42:43 | 显示全部楼层
海南物事(组章)

                                                        

1、沉香


谁在深夜哭?纸的墙,沙的城,十万只疾走的蚂蚁与溺水的马蹄
一把泪抹去,那哭的,还有那听见哭的

谁把自己留在伤口?谁用一丝喑哑的痛
说破所有的殇
一点暗香从灰烬中拈来:那些显现的都可以被如此掩藏



2、珍珠


像那粒沙,那一点无法再搓捻至细的小,才可以
进入坚闭的蝶形贝柔软舞蹈着的内心

像那样的一回开始:珠胎暗结
暗中的一份喜,瞒过情天恨海,持续的不动声色的澎湃
暗中的忘形之惑:山裂为石,石碎成沙
像那粒沙
像那为歌唱的嘴唇所搓捻的诗

暮云四合,我落坐于一片环佩之声
通体圆润而安静



3、黄花梨


需要怎样的撕裂与剥离
才会裸裎出心:最直接的,最珍贵的,涤尽风尘的
一种言说

说给你看,回不了故乡的人,听到过太多的寂静
寂静中的枝柯纷伸,沉疴于心的瘿结,一抹泪里的莲朵与脚印
你看到青山遁去,岛与岸若即若离,而一片海太轻,一截香木半浮半沉
一截香木说给你看,说出目不暇接的器物之形:被拨弄的算盘珠子,敞亮的床几
一地香屑,收不拢回不去,做不回那青葱的树
又一个回不了故乡的你
把古檀色的乡愁唱成云水曲

需要怎样的裸裎与言说
才够一双手直取其心。焚香,净手,不带半点尘嚣
一双手盘摩,轻轻一百年



4、砗磲


用一生去摹想轮辐,他不安于己有之身、他的无以滚滚向远的命
他的命却注定
不会因千万次的摹想而得到一次的圆满

海底,从深蓝到黯黑。有关轮辐的摹想甚至固积成石化的隆回
像结痂的伤体。哦不!那是深入骨殖的挫折,与自我的弥久而坚的磨砺
太多的摹想也成了一生的负重:刻满车辙之痕的厚重的壳
越来越巨如磐石,以及,只能盘缩其中的
越来越小心的柔弱的肉身
然而,于折戟沉沙的海而言,他终究像是
随时可以吐出的比沙大一点点的
一粒砾石

现在,岸上,他彻底打开自己
将摹想的生,决然地交付给无以摹想的死
脱胎于他的白得纯粹的壳骸,大车槛槛,美梦成真的铎铃响成一路
车辙纵横,自他形销骨立的身下,清晰地蜿蜒向青山绿野

他的命已然注定
用一次死,用死后轮辐状的壳骸,去雕饰千万种滚滚向远的生
他是砗磲,终究只是沧海一贝!或者,什么也不是



5、珊瑚


需要多少时间,你才可以,从似水流年里找回
你骑着竹马笃笃绕过的那棵树,你迷路过的那片森林
就像,你可以在水中找回所有的,你遗落在天上的星辰

他兀自在水深处,像那棵树,像那片森林一样
生长。枝横柯斜,一点点,像生活真实的琐碎,一年年堆积
另一种屑末纷扬的记忆,以及属于他的
另一种踽踽独行的生命。或者是
那棵树那片森林,像他一样恍若隔世地生长着
竹马笃笃之声犹在,而迷路的你,被一次次找回
他是今生苦涩地牵扯住你的一个疑问,问着你的前身与来世

需要怎样的机缘,他撞见你,他在嶙峋的骨骸上开花
他最后的一句话是
有多少寂喑的死,就有多少烂漫的生



6、骑楼


楼与楼,骑在一些叫中山路或者博爱路的街上
南洋来的银两白花花地闪过
那些修饰成拱弧形的面墙,精致的只供一个绮丽的身影伫立片刻的花窗
作为还乡的另一层锦衣
被留下,直到
在岁月的箱底片屑飞扬

不过百十来年,木质的楼梯已承受不住
一只民国的绣花鞋,甚至一小片刚刚刺进来的阳光
至于月白之夜,一声琼剧中才有的婉转呢喃,淋漓着妖媚之气撩动飘洋过海的襟怀
我们可能听不懂,但是他们
肯定一个个被幸福地勾了去。一去不回

剩下我们,我们像被打出的水漂,接二连三地掠过骑楼胯下的廊道
并且戛然消失在往云端里疯长的新城。连一个泡都没有冒出



7、火山口


把一段眠,睡得那么深,深到
只配遗忘

几把鹤嘴镐一直在小心地
一点点掘现那久远的谵语与秘密:被掩埋的
街市、无法再翻动的经卷与断腿的水晶老花镜
被抽空了时间的半张嘴的呐喊,以及可能有的一场胎死腹中的革命

向深处的叩问变得如此浅唱低吟。最好是遗忘
遗忘是一种安身立命的姿态,我和你
好做看风景的游人,游荡的人,甚至可以相忘于
到此一游的风景

但是块垒犹在,亘古不化的结
但是地底的熔流迳走,活的脉即使在最深处也足令大野芳菲

给他时间
他会醒来



8、船木


一、

三百年生长,为着一段水上的沧桑。
把所有青葱与汁水饱满的年华委付与刀斧:钢铁的劈与斫,原来并非那么无情,无情被刻意地显露为上下飞舞的锋利,而背后的用心,却是销形蚀骨的万千柔情。
因此成形为一根根龙骨,三百年的粗粝与厚实,足以承载更久远的绚烂张扬的梦。
因此一条船在欢呼声中奔撞着,下海。

二、

生长于斯山,命定出落于彼水。
无数次在闷浊而又喧哗的海水中穿行,逐浪为山,为倏忽间四季变幻的万千重的山。这般长久而过于执拗的幻象,使得每一次的回顾也成为前瞻。心情在有过的山里的春天发芽。
但是船的龙骨不能发芽,粗粝与厚实的品质,保持盐粒一般的沉默。
沉默之上,大片附积多年的虫藻和海砺子如花凋谢一般,零落,石化。

三、

船终于跑不动了。岸上,龙骨裸露于呜咽的海风。
把自己最后一次委付与刀斧。那形容于外的斑驳与沧桑,无需掩饰和雕琢,那些关于一颗树、一条船和无数的风吹浪打折戟沉沙的全部传说,劈斫成这不动声色的二字:船。木。
街市里,人群中,何等飘摇的心可以安坐于一把脱胎自船木的靠椅?
超过三百年的粗粝与厚实,山与海交织的味道,令一只不经意搭上的年轻的手陡然颤栗。

四、

三百年生长,于船木而言,连同一段水上的沧桑,终是为了
另一种承载,又一个三百年的生长。



9、槟榔

题记:槟榔生南国,味苦涩,须以一片萎叶和蛎蚌灰卷和同食之,方减苦涩,以祛瘴疠。


苦,在孤独的生长中一点点显现
旷野里八面来风,一影孑孓;虽躯干如竹有节,而冠叶纷披,自始以撕裂之状在风中撕裂

苦,在漫长经年的撕裂中,甚至一度示以花开
若有若无的芬芳,在北纬20度以内,大面积地从青山弥漫向蓝的海
然后结实为果,生出苦的我,在恓惶的风高处,惟生,惟苦

苦呵,苦到无以言表,便成为药的滋味
驱离噬情的虫、下泄郁心的气,还有消祛偶见湿溽的乡愁
蜜脂一样的汁水淋漓的内心,一点点坚硬,苦,被反复咀嚼至暗香浮盈

但是,那命定相合的邂逅,若萎叶和蛎蚌灰不来
我宁愿这样苦着,一个寂寞的苦,留着



10、椰子

题记:琼俗,每逢喜事,人多埋种一颗椰子以为纪念。


备好一份甜,在好日子埋下;用十年的风雨去催生第一茬的开花与结果
直到那甜,在每一次仰望中晃动,并且喧响

原来最熟悉的更容易被忽略:我们的眼睛都投向大海,而椰子就在我们中间,
那种持久的甜,正被内心坚守。而坚守,因为无法消融的块垒,竟源于岁月深抵秘密之处的宽容
本是逐浪而来的,也可以随浪而去,在另一个地方蔚为彼岸
但椰子在我们中间一年年高大,甚至越过我们和海岸线,率先倾斜向海
隔一层绵厚的椰棕,再一层生硬的椰壳,他埋藏下怎样的心事,如水汤汤

他有太多的话!他最直接的剖白,莫过于把自己交给一次斧斫
他据此说出他所有的爱:好日子一直在我们中间



11、火山石


是石头。是石头一样的破碎,但不沉重,不着那般生硬的悲湫之色。
一样以大地为怀,一样在宽容与遗忘中不意间显山露水。
但不是石头一样的沉重。


是石头。是最初各种粗粝与尖锐的事物在火中被销蚀、被幻化。
是鼓点,奔突于越来越高涨的熔流!是喊,是冲天的炽热的那一声喊!
——是那一声喊哪!终于没能喊破一个地老天荒。
因为只把自己喊得千疮百孔,所以破碎,所以轻如其命。
有什么戛然而止?有什么颓然而倾?
是石头落地。是一块千疮百孔的石头。


是石头。是石头中的少数。
啊多么像你!人中的少数。



12、红树林


如果你认为红树林就是红色的树林,那你错了!
在南部海岸,在这座热岛四周,在浪游者错认天堂的地方——
你会看到大片的红树林举着万千张绿叶,从岸上疯拥至海上。
如果你认为红树林只是绿色的树林,你也错了!
你看进去,从一群鱼或一只水鸟的眼里,看到那些密实纠结的块根。
如倒生于咸涩的海水里的另一部分树冠,在摇曳的水影里留存有关岸与生根发芽的仪式。


你看到的,不惮于六月的阳光满天撒下的金色针刺。
红树林呼啸的张扬的绿意,源自绿的本色!也不以一点枯黄低向十二月陡来的的寒潮。
不萧索于比寒潮更刺骨的误读、忽视与冷。
你看吧!那背离山野和沃土的,索性把海与远方认作故乡。
红树林正举起万千只挠动的手,涉过吉凶未卜的潮间带,一步步,把整座岸拽向海啊!


如果你认为红树林只是一种树,如果你认为红树林只是一片林……
那么,你看看我。你看着我。

点评

欣赏佳作 欢迎朋友  发表于 2014-10-17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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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6 23:05: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陈波来 于 2014-10-17 00:36 编辑








陈波来,本名陈波,男,1965年生,原籍贵州遵义,1987年底迁居海南海口;1985至2000年前在《山花》、《星星》、《诗神》、《诗歌报》、《海南日报》等多家报刊上发表诗作和译作,1999年出版有诗集《碎:1985—1995》,辍笔十余年后近期重新开始写作;法律硕士,律师,海南省作协会员。

地址:(570102)海南省海口市龙昆南路89号汇隆广场3单元16层:海南大兴天泰律师事务所

邮箱:104909737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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