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丹青 于 2014-11-11 20:34 编辑
我和三只小动物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周杰
我出生在四川渠江边一个偏僻山村。我来到人世的时候，家庭里有爷爷奶奶，爸妈和哥。虽然家里穷，生活清贫，但一家人很圆满，笼罩着亲情的光辉。
从我三岁开始，家庭生活秩序渐渐被打乱。一家人四分五裂，大家都担惊受怕的过日子。农村人重男轻女。爸妈外出务工挣钱，将9岁的哥带在身边，而将三岁的我留在家里跟爷爷奶奶生活。我五岁那年，不到60岁的爷爷干活时不慎掉下悬崖，一个星期后村里人才发现他的尸首。爸爸匆匆从深圳赶回家，草草地掩埋了爷爷之后又走了。从此，我与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患多种疾病，经常晕倒，无法下地劳动。有时我还得照料她。爷爷去世不到一年，奶奶也离开人世。奶奶去世前，爸妈都回来了。奶奶在弥留之际流着泪对我爸妈说:“你们丢下我们老的和小的不管，就是挣回一座金山有啥用处呢？你们可怜可怜你们的女儿吧！”奶奶死了，爸妈安葬了奶奶之后，把我带到外婆家去。在外婆家生活了两年，我该上小学了。外婆家离学校太远，我只好又回自己家。这年，我刚七岁。爸爸买了些粮食和蔬菜回家，给我留下些钱便又匆匆走了。爸妈都是农民，没多少文化。他们不栽种粮食，宁愿让土地丢荒也要跑到很远的南方大城市去。起初，我满以为他们在城里找到什么好工作，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在城里捡垃圾谋生。我不明白，农民为啥让自己土地丢荒，而到城市拾荒呢？ 从此以后，那间被称作“家”的茅草屋里只有我孤单单一个人生活。起初，我非常害怕，尤其晚上，听老鼠叫，蟑螂爬的声音我会心惊肉跳。我把同村的一位比我年龄大一些的女生请到家里来作伴。她陪伴我过了一段时间，小学毕业她离开后，我就独自一个人住。 后来，我收养了两只狗和一只猫，孤单的生活增添了些许生气。这三只小动物是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捡的，当初它们非常弱小，非常可怜。其中一只狗的一条腿是断的，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眼睛的光亮里闪烁着求助的渴望。见它们这么可怜，我伤心的哭了，抱回家去精心地喂养。我吃什么，给它们吃什么。每天放学回家，煮好我和三只小动物的食物，第二天一早大家吃饱喝足，然后我装上一盅饭去学校。中午不回家，有时把饭在老师家热热吃，有时用开水冲泡着吃。习惯成自然，冷饭也照样吃。下午放学时，我总是去农贸市场转转，给三只小动物检点荤腥食物，例如鱼仔和肉骨头。有时，爸爸寄钱多点，我会买猪肉回家，与三个小动物快快活活地打牙祭。三个小动物对我挺有感情的。我去上学，它们乖乖地在房前屋后玩耍。我回家时，它们远远跑来迎接，摇着尾巴在我身边欢欣鼓舞地蹦蹦跳跳。我会弯下腰去一个个搂抱它们，与它们亲热，因为我与它们是快乐的伙伴，是亲密的一家子。 每天吃完晚饭，我在煤油灯下做作业。累了，出门与三个小动物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前面跑，它们在后面追，绕着屋场来回跑，直累得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然后，三个小动物陪着我坐在门前的草地上，看月亮，数星星，享受夜的宁静。 三个小动物不仅给我带来欢乐，而且还给我排忧解难。当初，屋里的老鼠成群结队，食物一旦收捡不好，便会一扫而光。自从有了猫和狗，屋子里便没了鼠患。夜里，有狗守门户，我也不再担惊受怕。有一次，出门提水把钥匙掉了进不了屋，急得我往门上撞。两只狗仿佛明白我的心事。它们绕着房屋四周转了一阵，居然将我掉的钥匙衔了回来。我感动得哭了。 我爱做梦。总是梦见爷爷和奶奶。我知道他们死了，梦境里他们却是鲜活的。醒来时我吓出一身冷汗，回忆起跌下悬崖浑身血迹的爷爷，想起咽气时惨痛呻吟的奶奶……，我伤伤心心地蒙着被子哭。我将爸爸留下的一个收音机打开听音乐，用欢乐的乐曲排解心中的痛苦。但是，当我听到《我想有个家》这首曲子时，我会哭的更伤心，心情很久很久难以平静。有时，哭的时间久，忘记了起床，去学校总是迟到。 我曾经给爸妈打过电话，我对他们说：“你们为什么要背井离乡，抛家弃子呢？你们要明白，外地农民工永远是卷着铺盖走天下的流浪汉。你们把自己的家园抛弃了，田地荒芜了，子女荒废了，挣再多的钱，你们也没有未来呀！当我们长大了，你们年老回家时，我们照样会出去打工，你们会像爷爷奶奶一样累死在山野啊！爸爸妈妈，你们快回来，建设属于自己的家园吧，我想有个完美的家呀！” 就这样，在痛苦的煎熬中度过漫长的人生岁月。三个小动物陪伴我读完小学上初中，初中毕业时，它们已经陪我9年。两只小狗长成两条大狗，小猫长成大猫。我从童年成长到青年。在我16年的岁月里，爸妈伴我3年，爷爷奶奶伴我5年。亲人伴随我生活时间的总和不及三个小动物陪伴我的时间长。据生物老师说，一只狗的生命仅10多年。人活1岁等于狗活7岁。陪我9年的两只狗相当于人类60多岁，是高龄狗了。两只狗一公一母。在我家，它们三次产仔。狗仔长大后，我把它们送给了村民。如今两条高龄狗已经儿孙满村落。 去年，我去市里上高中，离家几十里路，不能与我相依为命的三个动物伙伴一起生活了，该怎么处置呢？我十分为难。最后，我把猫和狗都送给村里人。狗的子孙满村都有，它们会与子孙一起度过幸福的时光。狗是通人性的。临别那天，两条狗送我到公路边。它们见我背着大包行李，知道我会远行。它们知道，我此一去，也许和它们是生离死别，再也不可能与它们共享天伦之乐。于是，它们一直不往回走，朝着车子汪汪地叫，来送行的同村人怎么呼唤，它们都不听。因此，我只好下车拿了两条绳子，将两条狗牵到一户村民家拴起来。然后，我哭着离开了。过了十多天，我回村先到寄养狗的村民家去看狗。听这家人说，我走后，两条狗一直不进食，过了两天它们咬断绳子跑了，整天站在我屋门前的山坡上朝着我离去的方向狂吠，后来没有了声音，估计成了流浪狗。我赶紧回到家，见到的情景令我终生难忘:两条狗躺在我家屋门口，它们都死了。狗的嘴里衔着我丢弃在屋外的一只袜子。我搂抱着它们，伤心地痛哭。我暗自想，也许它们在生命垂危之时，冥冥之中正做着一个美丽的梦。梦见我从远处归来，它们摇头摆尾迎接我，咬着我的袜子嬉戏啊。不然，它们死后，嘴里怎么会衔着我的袜子呢？亲爱的狗狗，我对不起你们。如果有来生，让你们夫妻变成人，我变成一只宠物狗，紧紧跟随你们一辈子吧。哭泣－阵之后，我在屋旁空地上挖个大坑。我用旧衣服包裹两条狗的尸体，将它们合葬，垒起一座小小的坟头。我在坟头哭了一阵，不再生火做饭，拿起几件换洗衣服便离家去了学校。 世界上的狗都如此重感情，我们人类难道没有感情吗？老师经常教育我们，要做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爱心的人，要树雄心立壮志，要有梦。我说，我的梦是让天下的孩子都有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我认为，长大当什么，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中要有亲情、爱情和友情，当农民也不例外。没有亲情、爱情和友情，即使再有钱，生活再富裕，那样的人生也是失败的，也是悲剧人生。人类啊，多点人性，多点爱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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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1 20:4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