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消失的村落

北方夫子

   将消失的村落
　　
　　
　　一
　　
　　皲裂的土地可以被覆盖
　　雪，可以医治被蹂躏的伤口，一点点
　　点燃，渗透，形成地下的
　　泉涌，暗河，这里
　　繁衍着祖祖辈辈的生命
　　这是一个村落。被悬挂在夕阳和暮色里
　　那些黄土被剥离，挖掘
　　从洞穴唯一见证的枯树，摇曳在春天
　　一点点苏醒，泛绿
　　褐色原是版画的青铜
　　深刻着岁月的变迁，何须叹息
　　这些真诚和原始
　　在世世代代沉醉。沉醉在一种麻木的
　　乡俗里。或许是一幅陈旧斑斓的
　　浮雕，唯一诱惑的是
　　那些脸庞，尚有呼吸的躯体
　　在这个村落遗留下来
　　连河流也选择了隐身
　　这是一幅油画，也有被修复和剪辑的
　　机遇，但这个村落没有
　　曾几何？这里也烽火硝烟山
　　那边的古长城、烽火台
　　今天游人如织
　　而这里却萧条坍塌了
　　几支鹞鹰来了
　　又去了；只有山麓的枯树被岁月
　　扭曲的身姿，却顽强地
　　活着，守护这片曾被血浆染红的土地
　　或许那段历史被尘封了
　　在这些苍毅的脸上
　　足以证明这个村落没有死
　　但已病入膏肓——
　　
　　二
　　
　　不敢恭维，那些脸上的痕迹
　　是虔诚？还是在等待中——渐渐地离去
　　这些曾是青春鲜活的脸庞
　　成为画院的模特
　　今天却被遗失在荒凉的村落
　　这里没叶儿童，没有少妇和壮年
　　也看不见河流和森林的
　　葱绿。或许这里
　　在慢慢地衰老。如这些衰老中绽放出的笑颜
　　也是沉重的。这里没有篱笆
　　没有井，没有灵魂的
　　栖息地，没有声色犬马
　　只有越来越深的静，在慢慢地消逝
　　这一切都无声无息
　　如那半边村落的色泽和老人
　　既是那些饥饿的狗，也因近亲的
　　血缘，在自生自灭中
　　或许这就是变迁中的沧海桑田
　　那些残垣断壁终将
　　如古长城一样坍塌，在人们的心底
　　从眼眸中最后被抹去
　　而眼前被苦难雕塑成，这深邃又惊骇的具象
　　也是一个思想者，或许那双
　　深陷的眼睛，永远没有
　　光洁，但心，却闪亮的
　　那些原始的素朴和善良，将随着
　　生命的坠落，掩埋在贫瘠的
　　土地；我想在那一张张
　　苍砺的画面，釉上一笔
　　是刻在脸上的褶
　　
　　三
　　
　　这是被遗弃的土地
　　故乡渐远，乡恋无存；或许有一些被记起的
　　也是杯水车薪。曾经的古战场
　　曾经的浴血奋战
　　曾经的烽火连天，在凛冽萧萧的严冬
　　春天，仲夏，漫山遍野的深秋
　　枫红，曾经也有泛滥的河流
　　扬起了鹅黄的波涛
　　在田野里跌宕，迂回，洒落，坠落下
　　沉甸甸的籽粒
　　如今，这里讲被遗弃，被彻底遗忘
　　遗忘在祖先的坟冢上，野花
　　也无情凋落；那些被炮火
　　熏黑的山岚，倒塌的
　　城墙，至今不能复原的秦砖汉瓦
　　坡上残留的柿子
　　裂开大嘴，流着粘稠的肺腑
　　零星的鸟儿正焦急地奔命在迁徙的路上
　　坍塌的瓦砾，堵住了街口
　　这里没有牛羊的影子
　　没有鸡犬的嘶鸣，唯一伴随老者的
　　是那只矮脚的黄狗
　　他看不见，它听不见，两个同病相怜
　　沦为边缘的生命。这里
　　已没有新生命啼哭，只有老去的
　　残留。残留在漆黑的夜空
　　残留在那副画面上
　　我真担心有一天，这里发生永恒的静寂
　　没有生命的呼吸，连祖先的坟冢
　　也无人守候——
　　
　　四
　　
　　村落，在一夜中老去了，那些剥落的包浆
　　从窗棂，门缝间脱落，如老人的
　　肌肤没有弹性。院落
　　没有鲜花在春天绽放，我看到的青春
　　影子在那孔残破的窑洞里
　　曾经虎背熊腰，闪烁的眸子，曾有闭目羞花
　　沉鱼落雁的姿色；那些景致，都被
　　眼下的荒凉屏蔽了；掩埋的记忆
　　滞留在这些像花一样的模特
　　的眼眸里，肉体里
　　轻盈的脚步中，那些被虚拟点亮的欢笑
　　看不到真诚。这里的遥远
　　那些冗余的古典，被那片墙支撑着
　　影子中，一个帝国从易帜
　　到强大，走向衰落
　　如那座通往大海的长城拯救不了腐朽的灭亡
　　也阻挡不住夷人的巨舰和枪炮
　　而那些被泥土抬举，被烘焙的历史
　　终将是青花瓷一样的残片
　　被深深地钝器打碎
　　淹没。五千年的氏族部落，村落，村庄和寨子
　　今天处处都掩埋着，想拯救人的
　　枭雄；掩埋着被拯救的无辜
　　或许，后裔们在祖先的白骨做的骨笛
　　声中起舞；今天，就是这些
　　带有韵律之声，也渐渐
　　远去。他们走进一个新的部落，从彼岸走向彼岸
　　我看见那些旗帜如经幡一样
　　或许心灵？还有祖先
　　的祈盼？还有想完成宿命？但他们却
　　顽强地活着；他们有过理想
　　也有过浪漫之梦
　　今天，这些活着的肉体
　　岁月把他们磨砺为明日的雕塑
　　我想起罗丹的【思想者】，想采集一些素材
　　燃烧成丹青，诙谐一句叶芝的诗
　　当我们老了，徘徊在地狱
　　和天堂，是否有一扇门
　　为你我打开
　　
　　五
　　
　　苍穹下的原野-——很美
　　那是原罪所赋予的精湛，没有疆域和界碑，
　　没有思想的牢笼，自由自由的天空上
　　只有鸟儿飞翔。或许痛苦
　　都在枝头上，也枯萎成一首首神曲
　　你躺在草原，那些裂开的口子
　　如深邃的井，藏匿着无数的
　　火蛇，将吞噬着从部落射来的箭镞
　　吞噬从树枝落下的坚果
　　它不知道什么是寥廓，从这里延伸了五千年
　　一万年，亿万年；那深埋的
　　还是皇天后土。你挖掘的
　　铁马冰河，那些已为化石的车辙
　　只有风中的槐树知道
　　它比人类历史漫长，可以追溯到
　　白垩纪以前；那时没有鱼儿
　　和可以繁衍有生命的
　　细胞。而你知道的纪年，远不是结绳
　　记事的岁月；至今在我们的
　　西南边陲深处延续
　　包括曾被废弃的玛雅人遗址
　　还有残缺的罗马，城池中的理石柱子
　　就是活着的化石、或历史的今天
　　也不是当下大小凉山至今
　　存在的寒流——寒流
　　我只能假借这个词；是一种难言之隐
　　只有在这些画面的震撼中
　　黯哑的是思想，一切都溢在肢体语言中
　　思想者是不会不懂得的。包括我们
　　对于宗教和神祗的诠释
　　或许世界就是一个塔林，高高在上的塔尖
　　居住着有思想的神，那些光环
　　耀眼的思想，被思想者
　　统治的臣民，他们的虔诚，不是用脚步
　　丈量，而是亦步亦趋在忏悔
　　自己的原罪。但丁的
　　神曲，我不知道对于天堂和地狱的分界
　　但我知道战争，对于一个民族
　　一个国家，一个部落
　　一个村子的毁灭
　　这些烙在心灵的印记和疼痛，是不能忘记的伤
　　我们今天想激起的，不是报复
　　而是不能忘记一个民族
　　曾有过的苦难和耻辱
　　我想在这个即将失去的村落里
　　还有我们未完成的拯救；它只是今天，成千
　　上万个民族和村落的缩影
　　......
　　
　　2014.12.20

      灵感源于这些图片“只有老人的村庄”

西楼望月

诗情画意！欣赏！问好夫子老师！

辛树江

难得的关注与忧思！欣赏并问好！

辛树江

村落应该值得人们的关注与重视！

北方夫子

在这些苍毅的脸上
　　足以证明这个村落没有死
　　但已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