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陈波来 于 2014-12-29 00:55 编辑
印度札记(组章选三)
1、德里印象
远看德里,哪怕是隔一段屈指可数的时日。 在时间里的回望总是远得很有深意。 我看见那群乌鸦在飞,以那天寂寥的、漫无边际的姿势,掠过德里禇红色的楼顶与塔尖。 典籍纷乱。一些足音流转于贝叶之上。 那侵蚀着被侵蚀的,那似乎留下但又无以攥住的,成为敲打于心的经语。
那天我抵达德里已是深夜,被一辆笑里藏刀的突突车拖进老街旮旯的一处客舍。 墙,木头椅子,暗绿色的布草。与暗绿色有关的无处不在的咖喱味道,印度的味道。 我枕着时断时续的经语入睡,听见水滴石穿。 而在德里的第一个早晨,我走进灰蒙蒙的各种电线胡乱拉扯的老街。 一个流浪者蹲坐街边。在结痂的腿上他抹一把油亮的药,然后抹他的嘴和脸。 那群乌鸦在飞,奇怪的叫声撒落一地。
想走近看看,近看德里。 我被告知有两个德里,新德里和不可思议的老的、旧的德里。
2、瓦拉纳西
一条大河汤汤而下,无所遮掩地,流经生死。 同时流经一座城。古老的城,天黑时暮气沉沉地睡去,天亮时醒来。
生与死不可或缺的部分:斑驳的褚红色的城堡、石阶、隐秘的回廊和巷道。 令一些开始或结局变得跌宕曲折、魅影幢幢,或者,一下子豁然开朗。 那么多人从下游平原来,从上游遥远的北方山区来,穿城而过,涌向河岸投入新生的沐浴。 在用一生的活奔赴去死的路上,生者在大河的水里历经一场假想的死,然后新生。 而不远处火葬的柴堆明明灭灭地烧,死者则在火焰和青烟中得到新生。 一块未及化烬的胫骨随水飘来,与沉浸于喜悦中颤栗的新生的胴体擦身而过。 生与死近在咫尺,却又安之若素。 一条大河汤汤而下,波光敛艳纳彩,一粒金沙足可捧掬于心。
大河名为恒河,永恒之河。按音译而阴差阳错地得名。 这座叫瓦拉纳西的城,因为生死随喜,而成为平常人的圣城。
3、在勒克瑙吃嚼烟
离国都那么远,一些为冷兵器追杀或者饮鸠自断的朝代,倒毙在路上。 最后连同那些往返的路一起消失。
广袤的北方邦的首府。边境线若隐若现,战事与家书一样渺茫。 时间在香料和美食中得以软磨硬泡,变得像散淡的阳光般细碎。 三千佳丽,拥坐城中,一支卡塔克舞便让戌边的军士解下甲胄了。 一抔离愁,在红香翠软里似银币一样应声散尽。 而异乡客游走于街市与巷陌的步履,至今轻快、从容、甚而恰似那年的优雅。
那年精雕细琢的街沿下,传统的嚼烟,封装在彩塑小袋里显眼地摆卖。 嘴里,烟碴子坚如硬石。随后一种粗涩的呛熏从口腔逆袭颅内,一种内在的颠覆和晕眩…… 像勒克瑙在其出了名的闲适与消遣里,突然让人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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