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西行吟
大凉山,一路写满了苍茫
即使驱驰在一日千里的高速路上,依然挡不住大凉山那震慑魂魄的苍茫!
扑面而来,再扑面而来……直至淹没和融化。
你见过那么厚实的群山吗?
你见过那么葱茏的大地吗?
你见过那样连绵无际的起伏吗?
在我的记忆里——那里总是聚集着神秘莫测的传说,焦苦难忍的哭泣;那里聚集着野蜂出没的凶险,以及晃动在黑色鞭影下面目的狰狞……
而现在,我亲自穿行在这片无际的高原,那一切都在这森严的氛围里暂时隐形。
在无际里,山岭已幻形为起伏的原野,树木已幻形为缥缈的云烟,路途已幻形为隐约的梦境,鹰隼已幻形为缓游的流岚。
我们的车轮碾过碎絮般的云雾,渐入一种未知的苍茫。
粉色的喇叭花,朴素的土豆花,星星点点的荞麦花,装点着大凉山脊梁,如彝族汉子肩膀上披着的朴素而厚实的查尔瓦。
层层叠叠的山,层层叠叠的褶皱,是彝族汉子沐浴在高原罡风中的脸庞。
矮树。灌丛。铺地的绿草。凉风,总在不停地梳理着攀西高原的须发。
在大凉山行走,朝着任何一个方向都在走向纵深的苍茫。苍茫的山野,苍茫的行迹。
竿竿酒的芬芳,坨坨肉的粗犷,浸润着我对攀西高原的记忆。
篝火燃起来了!锅庄跳起来了!酒杯举起来了!粗犷的歌声响起来了!
行走在苍茫的大凉山,我的脚步醉意正浓!
水,是攀西高原的血脉
如果说,攀西高原是一副俊朗深沉的身躯,那么,流淌于其间的水则无疑是它血液。
金沙江,大渡河——是动脉;邛海,泸沽湖——是静脉。
如安宁河一般的万千流水,是遍布它躯体的最富生机和诗意的脉管。
一路行来——我行走在攀西高原的山水之间。
行走在无名的清涧,身边是滴滴答答的细瀑。
行走在斜缓的溪谷,身边是琴韵铮琮的流泉。
行走在开阔的河滩,身边是婉约无声的碧潭。
行走在逼仄的深壑,身边是翻滚怒吼的巨龙。
在攀枝花,当从飞架的长桥上走过,当从花园般的沿江公路走过,我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一江滔滔的激流。金沙江,沉静中暗蓄着巨大能量的高原的脉管,两岸高达天际的山影,掩不住偶尔掀起的白浪。
从厚实的大凉山穿越而过的大渡河,更像一个活泼好动的懵懂少年,在幽曲的峡谷中高唱着野性的牧歌。
而在泸沽湖,我看见了无际的细若绸缎的碧蓝,还有摩梭少女格桑花一般艳丽的脸庞。在暮色里,在野性的温柔中,我们被带进了走婚族传说的美妙遐想。
在邛海,连天而来的波涛揉碎泸山的倒影,孕育出一片飞鸟翔集的梦境,过滤出一片诗意般的安宁河的富庶。
遍地的苹果和花椒,火一样燃烧在攀西高原;一望无际的绿树和草地,水一样流淌在攀西高原。
一望无际的攀西,水是灵动的,山是沉稳的。
雄性的攀西。婉约的攀西。
动与静结合的血脉,让攀西高原灵性飞升。
在攀西,激情在酒杯里燃烧
行走在攀西高原,行走在烈酒燃烧的火焰里。
将世界浓缩成红黄黑三种色彩——天空、人类和大地。一个崇尚火焰的民族,天空就是燃烧的火焰,由黑色的大地提供厚实的热量,由粗犷的彝人用激情点燃。
用激情点燃杯中的烈酒,用激情点燃民间的传说,用激情点燃毕摩的咒语,用激情点燃永恒的梦想。
用激情点燃飞鸟的翅膀,用激情点燃浩荡的流云。
用激情点燃激情。
父亲的酒曲,将天地日月发酵成响彻高原的高亢歌谣。母亲的身影映在陡峭的岩壁和幽暗的丛林,甜美的蜂蜜让烈酒再窖出醇厚悠长的温柔。
一堆堆篝火燃起来。一个个身影舞起来。一杯杯美酒举起来。一曲曲赞歌唱起来。
在攀西高原,在大凉山的深处,红色的火焰在升腾。
苍茫的大凉山,在燃烧的烈酒中起舞。
那一轮苍茫的月可以见证。那一条奔腾的河可以见证。沉寂在苍茫高原的无数传说,血与火的记忆,总是燃烧着烈酒的火焰。
将苦难融入烈酒,将友谊融入烈酒。将誓言和信任滴入盛着烈酒的三色木碗。
歃血为盟的殷红,终于将大凉山隐忍的激情蓬勃为遮天盖地的烈火。
那个夜晚,在普格——那个大凉山深处的小城,渺远的夜空挂着一轮苍茫的月。我们和一群大凉山的汉子,在楼顶上举杯豪饮。
那时,我分明看见了整个高原都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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