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享堂座落在甘青交界处,是青海的东大门,有”左钟右鼓的八棱山,二龙戏珠的享堂”的美誉。它是进入青藏高原的第一站,咽喉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北倚巍峨高耸的阿拉古山(本地人叫火把山,每年正月十五山顶要燃旺火。)西面和北面分别有湟水河大通河环绕,在南面两叉河处交汇即“二龙戏珠”之地。湟水河浑黄浑黄,沿岸多是红崖的缘故,童年贪玩的我们较少去游泳,每年秋天发洪水时常常光顾河边,因为河水浑浊有鱼儿被呛晕了浮在水面上可以捞些来,熬成汤打牙祭。大通河清澈可见,水质较好是夏秋两季凫水的好去处。童年的我们过了阳历的五月几乎每天有空就到河里凫水。常言道:“打死的拳手,淹死的水手”。常年在河里游泳,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现在想来记忆犹新。 第一次渡河 盛夏,太阳火辣辣的照在地上,大通河像野马一样从高峻苍青的享堂峡奔出,冲出峡口奔驰的骏马被套上了缰绳一下子变得温顺了,不再狂野;原因是谷丰渠为了引水筑起了拦河坝,所以才驯服了大通河这匹野马。孩子们在这平缓的水面上找到了乐园,像燕子像鱼儿自由的戏水。 看着横渡大河的小伙子们,刚学会游水的我也安奈不住了,想尝试着过河——证明自己的勇敢和那游水的本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随着大小伙子们鱼贯入水,奋力向河中央游去,过了大半后感到体力不支。快到岸边时小伙子们恶作剧地喊道:“淌了——淌了——”于是更加害怕,被河水冲了很远这才抓到一块石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吃力的上了岸,心跳的厉害,差不多到了嗓子眼了。在岸上像蛤蟆一样趴着休息了很长时间。小伙子们先后过了河,岸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同伴的我倍感恐惧;反反复复思量了很久,试探了几次最后放弃渡河,双手捂着下身从桥上绕了过来。这就是十三岁少年的第一次渡河。以后跟着伙伴一起过了几次,胆子大了,能独自渡河了。 牵着草绳过河 又是一个盛夏。放了暑假,天气炎热,沙地里远远望去有火焰在往上飘起。走在铁道上脚不敢往枕木上落,沥青被烤了出来发出一股股的恶臭,甚至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冒出的气泡又黑又亮脚落上去立刻沾上用尽力气才能扒开。 伙伴们呼喊着解开衣衫响泉儿浪低下奔去,那里有一条叉河水比较浅适合我们这些半大小伙子凫水。大小伙子在下游较深较宽的地方游,我们几个就在上游寻了一条草绳你前我后磕磕绊绊过了叉河;还唱着歌儿,愉快至极。狭长的沙梁上鹅卵石发出白光耀人眼睛,沙柳伴生着紫色的镰刀花。主河道里波涛滚滚,不时有水鸭子在我们的惊吓声中齐刷刷的飞走了。玩够了、闹够了,享堂峡里云起来了阴沉 沉地向峡外压了下来。尽兴的伙伴们又拿起草绳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叉河,走到半河时感到水流湍急,水流比过来时大多了深多了,可能是上游下了暴雨。伙伴们一个个踉跄着不能前行也不能后退,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下游的大小伙子见此情景也慌了神。我扯破嗓子喊:“先把我第第救下呀!”心里想弟兄俩都没有了父母多难受、多可怜。大小伙子们喊到:“甭急! 一个一个的淌下来我们救!”我们一前一后一个个像落汤鸡扬着双手呛着水顺流而下然后被他们救起。躺在沙滩上都吓破了胆丢了魂不敢做声,最后在大小伙子的嘲笑声中灰溜溜地穿了衣服悄悄的回了家。 大耳朵 同学李辉昌有一对招风耳,大得出奇,同学们就唤他大耳朵。 念到初二第二学期的夏天,一天我俩商量好去凫水,他不会游水由我保他。走到河滩半坡里遇到大宝、伊嘛等人游罢上来了。打过招呼我俩飞奔到河边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裳,人高马大的大耳朵没等我转过身来先下了水,我回过头来时他已淹在水里上下扑腾,我毫不犹豫地游进去救他;那知身高力大的他一把抓住我死死地不放,于是我俩像水瓢你上了我下了一起被淹,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朦朦胧胧中睁开眼时眼前一片黄登登的模模糊糊,又吐了许多水,唤醒后才知时伊嘛救了我俩,而大宝他们几个躺在半坡里看我俩的笑话。后来伊嘛在家务农而大宝得了一份水电四局的工作,李辉昌在牧区上班,很少见面。 大暑天,前两天才下了大雨连房都漏了,刚晴开天气闷热闷热,正午时分第第喊我们去凫水,我极不愿意的带着孩子去了。 尕嘴子——水文站所在地凫水的人很多。我们俩带着孩子先上了水文船牵引着钢丝过了河,到对岸稍作停留就过来了。我俩的孩子在水边玩耍:做沙堆、戏水;弟弟在河里凫水,累了到沙滩上晒太阳,我没心思凫水在岸上闲坐。对面红崖上的大白土不是地一块一块地往下塌陷,我漫不经心地望着,突然发出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对岸整个红崖塌了下来像饿虎扑向尕嘴子,我下意识的跑到岸边抱起孩子向高处跑去。身后脊背上雨点般的石头土块砸下来,我害怕孩子被打坏爬下把孩子护在身下。马上河水涌了上来将我们父子卷入河中,等睁开眼时一片浑黄,像是在沙尘暴的中心分不清东西南北,还没回过神来河水像脱缰的野马奔流而下,我夹着孩子顺流而游,孩子死死攥住我的衣服不放,不时有石头碰撞大腿,碰碰撞撞中我断定到了浅水处,猛地用尽全力站起来,夹着孩子跌跌撞撞上了岸。这时一个孩子淌了下来,筋疲力尽的我走进河里两步伸出手给他,心想娃娃凭你的造化了,那孩子淌到跟前时一把抓住我的手,我顺势将他救起。“哥哥啊——哥哥啊——”上游漫天黄尘里传来弟弟哭泣的呼唤。“嗷——我有哩——娃娃也有哩—— ”死里逃生的我回应到。成了泥人的我牵着两个孩子过了岔河和弟弟他们回合,庆幸老天爷没有收我们父子。 第二天上街张家的夫妻来我家谢恩,说我救的那个男孩是他们四个丫头后面盼来的一个儿子。再过了几天庄上的老人们到庙里点灯祷告,说是那么大的灾难面前凫水的娃娃们只有几个受了点伤,一个都没有被龙王爷收走,是菩萨保佑,当时菩萨站在云端一神袖把那些娃娃们从河里扫了上来。是啊,那天冥冥之中有神灵在护佑着我们大家平安无事。是天意还是命不该绝? 生死就在一瞬间。母亲河赋予我们生命、勇敢和激情,也给我们以灾难的考验使我们变得更加坚强,也使我们更加热爱生命。 彭吉明 青海作家协会会员 青海民和作家协会常务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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