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佚之狐 于 2015-4-8 23:04 编辑
清明的风雨,吹打在孝陵斑驳的神道。 我闭上双眼,追寻着记忆无声的足音。 草木皆兵,此起彼伏,群山万壑,遥相呼应。 人群的喧嚣渐行渐远,河畔的杨柳婀娜摇曳。 冷冷的苍天不见日月,滚滚的长江不舍昼夜。
东西南北,天下四京。 现代化的繁华都市:东京塔,新干线,上野公园。 大一统的政治中心:八达岭,十三陵,紫禁之巅。 数千年的历史古迹:兵马俑,华清池,秦始皇陵。
然而, 三山环绕,一水奔流的石城, 几度兴衰,几度浮沉。雪落无痕,故园春深。 你有西京的历史底蕴,你有杭州的西湖风流。 你经历过扬州的血腥屠戮,你承载着南北的数度争雄。 你更见证了古今沧桑的岁月。
比起上海,你算不上时代的宠儿。 比起苏州,你算不上江南的化身, 十里秦淮歌舞不再,只有红纸糊成的电灯。 鬼脸要塞断壁残垣,只有爬满灰砖的苍苔。
政府官员拍着胸脯承诺,要把你建设为耀眼的名城。 市长换了好几任,市区的道路修了又扒,扒了又修。 天桥爆破建隧道,隧道建完建地铁,山体掏空地形破碎。 夫子庙屡次改造,自诩为著名设计,却是中不中洋不洋。 做出承诺的人, 要么带着赞人的业绩,步步高升。 要么由于腐败的罪行,锒铛入狱。 然而这一切,都与南京毫无关系, 你依旧守在历史的角落,做着孤独而寂寥的旧梦。
回想千载的岁月,追忆百年的烽烟。 近代化的前夜,雄伟的京师依旧酣睡在喜峰口险峻的身后。 蒸汽机的轰鸣,铁甲战舰打破了长江天堑不可逾越的神话。 那时, 你已不是龙盘虎踞,初露峥嵘的建业王城。 你已不是名士荟萃,十里秦淮的六朝古都。 你已不是三吴都会,武功昌盛的明初中心。 世人都用戏谑的眼光,看待你兵临城下的窘迫。 唯有寥若晨星的智者,道出三千年未有之变局。
城与人都是如此: 得意时众星拱月,失落时潮涨潮消。 只会有锦上添花,从不会雪中送炭。 世事也尽是如此: 开始时无人关注,结束时众人毕至。 先知者视为异类,后觉者卖弄智谋。
谁能想到,数十年后, 当机械化成为人类战争的洪流,当丘吉尔造出世界第一辆坦克。 外蒙古千里戈壁从此一马平川,敌国的装甲集群可以长驱直入。 魏武侯巡视西河,赞叹江山之险固,吴起冒死而直谏。 没有永远的要塞,没有永远的坚城,没有永远的天险。 冷兵器时望之兴叹的江河,却成为了舰队移动的战场。 匈奴抵御汉朝的无垠沙漠,却成为了战车表演的舞台。
南京, 承受国家命运数次重创,却未能唤醒国家的命运。 未能唤醒帝国臣民天朝的迷梦,未能唤醒芸芸众生历史的崇敬。 逢年过节,大屠杀纪念馆,总是人头攒动。 欢笑的人群,依偎的情侣,丝毫不觉异样。 虽然有国家公祭,也是出于政治上的目的。 从未以平和郑重,看待你命运的坎坷轮回。
我们常以活在别人心中,作为对生命价值的衡量。 可是今天,我对你说: 南京啊南京,你不在我心中,你不在任何人心中,你就是你! 你不是政治的传声筒,你不是仕途的垫脚石。 你不是野心的根据地,你不是历史的负罪者。 任何微不足道的标尺,都无法衡量岁月积淀的维度。
无情的命运笑里藏刀,历史的风雨几度飘摇, 可是总有一些,值得坚守,不为所动。 落魄的贵族仍有记忆的盛宴,迟暮的美人仍有翠衫与花钿。 后人可以评论却不能去否认,那是帝王也不能动摇的深沉。 繁华永远也不是城市的全部,恰似飞燕划破那幽静的湖泊。 待到尘埃落定,韶光空掷,春水依旧。
睁开眼, 魂魄从无尽,回归于有限。 残留的一抹恍惚,从神道飞向辽远。 是谁在注视着天地间渺小的生命,是谁在左右着宇宙中漂泊的惊鸿? 风吹起了衣角,我独立于风中。
【补注】 坦克是英国的工业家发明,但当时保守的英国军界并不看好它,没有认识到坦克和飞机一样,将引起未来战争的一次革命。幸好,时任海军大臣的温斯顿·丘吉尔出面帮忙制造了坦克的操作模型。英德索姆河战役,坦克第一次出现在战场。苏日诺门坎战役,坦克大显身手,原本在冷兵器时代被视为屏障的戈壁沙漠成了坦克的舞台,重创了“帝国之花”日本关东军。在苏中关系紧张时,苏联也在边境陈兵百万,因为蒙古的草原无险可守,苏联军团可以直逼热河,威胁京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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