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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在陷阱中燃烧——王久辛其人其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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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8 16: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才子在陷阱中燃烧<br/>——王久辛其人其诗<br/>赵 琪<br/>摘 要:我以为,既为艺术家,就需要有一份狂妄与自信,这能使艺术家在骄傲中保持自己心灵的高贵和不受污染,能使艺术家富有个性,能使艺术家不趋从,不媚俗,立场独立,视角独特。这是一切艺术创造的前提。军艺对于艺术家和准艺术家们的狂妄,给予了可贵的宽容,所以军艺能够成为艺术家们温暖的摇篮。<br/>关键词:个性、狂妄、诗人、立场独立<br/><br/>久辛是我在军艺时的同屋,那时我们住在军艺的1号楼。这幢楼房共有四层,一楼和二楼是我们文学系,三楼和四楼是舞蹈系。这是一幢产生过大师的楼宇,数十年间曾有无数美女和才子盘据这里。进出其间,让人时不时都能产生梦幻与联想。我们住的是102房间,同屋的还有徐贵祥、曹慧民,一共是四个人。我们的隔壁,曾经是莫言他们的房间。我们的楼上,正住着王明珠、吕玲、陈惠芬等一群美丽妙曼、声名显赫的舞蹈演员。大批舞蹈系中专班的女孩子正当豆蔻年华,一个个如花似玉。我们这群文学青年住在这里,感觉非常好。我们曾经琢磨把舞蹈系和文学系放在一个楼里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们都倾向于认为这是一个创造性的设计――文学系之所以能够人才辈出,这种设计功不可没。满目美丽的女孩子,兴奋剂一般地刺激着我们的感官,膨胀着我们的野心,鼓荡着我们的激情,调动着我们的想象,让我们时时处于酒醉一般的状态,让我们感到洒满阳光和鲜花的未来具有如此无比巨大的诱惑、又是如此的贴近。让我们自以为可以创造全部世界,从不想到会有力所不及。<br/>久辛人长得特有精神,面如朗月,目光灼灼,行如长风,坐如古钟。又志趣高远,才思敏捷,勤于思考,长于雄辩。喜读前卫之书且每有心得,喜作惊人之语且能自圆其说。艺术感觉尖锐新鲜,实实在在属于那种被称作才子的人。古往今来,如斯男子在艺术学院必能颠倒众生。我辈自是望尘莫及、惟有惭愧而已。(久辛注:妙笔生潘安,生唐寅,实不敢当啊!)<br/>我们房间四个人各有特点,久辛是狂妄,徐贵祥是匪气,曹慧民是帅哥,我呢,我在他们眼里,大概是个特别会生活的南方人。我有自己的电扇(怕热),有电炉(烧火烧食物),有电工工具(每到断电了,走廊里总会有人大声喊我),油盐酸辣一应俱全,每天晚上一定要烧水洗脸泡脚(大部分男生都是不洗脚就睡的),三两天要洗一次澡(他们一周洗一回不错了),总是特别会照顾自己。我们每天都睡得很晚,饿了我就煮东西吃,香味弥散在走廊上,经久不散。而久辛他们也就知道泡泡方便面、咬咬冷馒头什么的,最多也就是到魏公村的小店里去吃饺子――那些饺子并不好吃,比我的水平要差十倍以上。且贵得很,我很少去吃。我们四个都是上尉,工资两百多一点,每学期还要省三百块下来好放假回家,手上其实都挺紧的。到了最后一个学期,我们都开始发表作品了,拿到了一些稿费,这才有了余财。我们先是频繁地光顾周围小店,不过没几天就发现财力仍然不足。这时我善于调理伙食的特长已经十分明显,102室的居民们议决每人交80元给我建立伙食基金。从此我们就不大去小店了,魏公村的童子鸡5块钱一个,羊肉6块钱一斤,大葱大白菜什么的在伙房顺手就能抄回来,十几块钱就能把四个人都吃得肚胀腰圆。一系的同学纷纷模仿。最后一到开饭时间,文学系每个房间里都是红红火火,香辣扑鼻,舞蹈系的女孩子们为之侧目。<br/>久辛既是才子,古往今来才子们的天性和禀赋自然就一样都不会少。<br/>才子当然才华横溢。久辛的才华,那是不用说的。交际能力、宣传能力、公关能力、待人接物、口才、形象魅力……种种种种,我都是相去甚远。喜欢他的女孩子一串串跟在他后边,而我不仅后边,就是前后左右加起来,也是一个女孩子也没有,我常常惭愧得不行,着急上火也没用。军艺是个漂亮女孩子、漂亮女人成堆的地方,举目四顾,五光十色,五步之内必有芳草。虽然身边芳草济济,久辛总是能够从容不迫、应对自如。那时我住在门口的位置,每到夜晚,门外时不时会响起莺声燕语:“久辛――”或者轻柔如水的敲门声,我侧过身把门打开,随之就会有一阵香风飘然而入。这时候久辛热情的招呼声已经响了起来,于是那阵香风快速从我身边掠过,到久辛那边停住。每次都是这样,真是太不公正了!不过人家久辛有才华呀――给表演系的女孩子设计台词,给舞蹈系的女孩子设计动作、音乐、服装、布景,给音乐系的女孩子设计风格,给报幕的女孩子设计形象,给排练中的女孩子做指导……吟风诵月、歌舞管弦,他真是什么都行,什么都能做,也难怪那么些女孩子来找他。他有求必应。(久辛注:女孩子求,当然有求必应,现在仍然如此。)<br/>才子狂放,这也是构成久辛形象的主要色彩。当然,狂妄的并非久辛一人,艺术院校狂人多,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客观地说,那时候我们都是有一点狂妄的,我历来属于那种比较低调的人,可在文学系的时候也有过不少狂妄的言行,打架、吵架的劣迹全都有过,现在每每想起来,还不明白那时候为什么会那样。不过久辛的狂妄跟我们是不一样的,那是附着在他身上的标志,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比如我们也目空一切,但我们只是认为自己也能够达到大师的高度。而久辛眼里一般就没什么大师,他本人就是大师,或者大师暂且空缺,他将自动填补这一空白。如果喝了酒,久辛更是豪情陡长、出口成章,豪言壮语如山呼海啸般滚滚而来、滔滔不绝。中国古代的诗人,他那时似乎并不十分推崇谁,中国当代的诗人,他也只推崇昌耀等少数几个人。至于中外作家,他只称赞三两个比较前卫的。他特别赞赏的一本小说,竟然是《洛丽塔》。他对这本书推崇备至。我在他的热情推荐下赶紧看了,然后我百思不得其解――平时久辛的见解虽偏向于前卫,但基本上还不出主流,但是这种在我看来属于文化垃圾的东西,怎么会得到他那么高的评价呢?当时我比较喜欢沈从文,久辛也很不以为然。后来我又喜欢川端康成,他更以为是落伍得不可救药。我自卑得不行,每到从图书馆借了“浅薄的书”,只好落下蚊帐躲在里面偷偷地看。我是刚从山沟的部队里上来的,上军艺以前从没有到过北京,也没有同文学界打过交道,久辛常常挂在嘴边的什么“艾略特”,什么“尤利西斯”,我全都一无所知。(久辛注:对不住了,让我在军艺过了一把大师瘾。)<br/>才子多情,这个嘛就不便多说了,暂且省略。(久辛注:谢谢刀下留情。)<br/>才子一定会成为名士。按我的理解,名士主要有两大特点,一个是望风皆闻的知名程度,一个是卓尔不群的名士风范。知名度方面久辛是够了,自长诗《狂雪》问世,一路横扫全国全军各种奖项、包括首届鲁迅文学奖。当真是春潮涌动,繁花似锦。1995年,这首3万多字的长诗被铸成21米长的铜碑,置放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供永久展出。2003年,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更将长诗刻写在39米长的花岗岩石墙上,以警示后世。在我的印象里,当代中国大概还没有一件诗歌作品受到过如此重视,久辛也因之成为明星级的诗人,听说到了南京,出门搭的人家司机都不肯收钱的。不过名士风范方面,目前似乎有不进则退的趋势,大不比从前了。(久辛注:说得好,我这几年诗笔封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在等待大师呢!希望大师出自102室。)<br/>那时候我们最受不了的,就是久辛的大师之状。“太小看我们了!”我们常常这样说。“不是我小看你们……”久辛每每手捧经典,眼风横扫,语态苍桑地作如是之言,让我们觉得他是如此的恨铁不成钢,而我们又是如此缈小、无足轻重和上不得台面,读的书太少太少,说的话太多太多……久辛拿着教导的语气同我们说话,辩论的时候居高临下,惹得我们心急气燥。我们纷纷落马、不敢言勇。共同的利益使我们结成了临时同盟,我们团结起来,一起面对强大的“敌人”。于是每到辩论,我们三个总是相互声援、交替掩护、互为犄角,一次次把久辛打得缩回掩体、挂牌免战。<br/>久辛说:“文学就是对人的解剖……”<br/>我们说错啦,医学才是对人体的解剖!文学解剖个什么?文学只是文学者的梦想!如此而已。<br/>久辛说:“不出三百年,中国必然会形成一种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社会机制……”<br/>我们说错啦,社会机制早就叫马老给说完了,已经说到终结点上了,再不会有新鲜热辣的汉堡出炉了!<br/>久辛于是手捧经典、眼风横扫、发出苍桑一叹:“呵呵,不是我小看你们……”<br/>我们不怀好意地说亲爱的大师啊,你多少也把锋芒悠着点儿,你老是这么自由女神一般地手举着一盏超级大灯泡,就不怕太费电了吗?就不怕耗尽了内力吗?你那尖锐而又雄壮的光芒已经刺伤了很多人的眼睛、以及他们脆弱的心灵啦……久辛不以为然,说我这是誉满天下、谤满天下,凡是做大事的人都是我这样的。听得我们又是一愣。这下轮到我们不以为然了――这又是大师派了,动辄就拎出“天下”什么的,好像动静有多大,咳嗽一声都要闹得联合国召开大会。我们恶毒地说你还没那么大影响呢,充其量也就是文学系这么个小范围,离“天下”什么的,差距遥远呢。<br/>有一阵子,我很想写一篇关于“大师”的小说,把久辛好好调侃一番,题目就叫《大师降临》,连故事都想好了。后来毕业了,彼此不在一块不好沟通,就没展开这事。<br/>那段时间我们三人紧密团结,打了一个又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我们乘胜追击,对久辛的攻击到了不遗余力的地步。有一次我和曹慧民在人民大会堂看演出,气势恢宏的环境和场景让我感受到了一种泱泱大国的力量,并由此联想到历朝历代对这个国家的统治和那些统治者。成为帝王级的统治者是一个中国男人在少年时期的基本欲望之一,这欲望我也有过。那种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帝王生活,想一想就能叫人砰然心动。我不知为什么忽发奇想――如果我是这个国家的帝王,应该给久辛安排一个什么职务呢?看完演出回来,我们102房间就这个话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让他当首相?当然不行,以他那种绝不安份的性情,不篡夺了朕的皇位才怪呢!把他放在朕的身边,岂不是引狼入室?让他当大内总管?也不行,因为要不了几天,后宫那三千佳丽,保不了他就要染指,那是绝对不可以的!让他当宣传文化主管?也不行,不要多久,他肯定会把宣传文化部门弄成天下第一衙门,弄得比国计民生、天下兴亡还重要,整个朝政都得围着他的这一套转,你陪他玩不起哟!叫他当地方主官?也不行,他肯定会做出那种抗拒朝廷、拥兵自重之类的事,最后还得兴兵讨伐、伤了和气。那让他当地方副官呢?仍然是不行,因为这样一来,那地方的主官,肯定是没办法干啦!我们筹划了半夜,也没办法给久辛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一个个乐不可支,把久辛弄得特别沮丧。久辛说你们放心好了,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们后宫那三千佳丽,肯定替你们调教得纯洁到连大白鹅都不认识。虽然他表了这个态,我们还是压根也不信,不敢轻易把任何衙门交待给他。(久辛注:用腐朽的封建王朝的体制来规范我,我当然英雄无用武之地。那不是政治文明,政治文明在用人上所体现出来的——就是能将最能干的人用准用好。你们当了皇帝不用兄弟我,说明你们不讲情谊,换了我做皇帝,统统给你们个师长、旅长干干。苟富贵,勿相忘,古训都不讲了!)<br/>有一天久辛告诉我们说他已经为自己找到了理想的位置。他认为此生最好的去处,乃是筑坛杏林、聚众讲学,把思想、哲学、特别是他那宝贵的人生箴言教诲传布给三千弟子,然后就是安享一代宗师的种种荣华、以及身后的三千年香火。我们认为虽然这还是脱不了大师派、属于大师狂想曲的又一乐章,不过因为事关传教布道这么庄严神圣的大境界,就不好随便亵渎。好为人师或者不讨人喜欢,不过他要是真的做了那样的人,相信一定是特诲人不倦那种,职业精神肯定足为天下典范。于是我们一起表示祝贺。“大师啊!”我们假腥腥地喊道。“这三千弟子里面,男女生的比例分配,不知是否有了成熟的预案?”说完我们放声大笑。<br/>……<br/>像久辛这种类型的人本来是不适合当兵的。他怎么当的兵,我不知道。但当兵以后的情况似乎说明,他这兵当得还不癞,十来年功夫就从腾格里大沙漠的兵营,进步成了大军区文化部干事。我同他的兵龄一样,可我那时还在广西大山里的基层旅团度日如年呢。据说久辛在大军区文化部工作期间有许多壮举,那正是西北军旅诗最兴盛的时期,他既是西北军旅诗队伍中的一员,又处在中枢调度的位置上,风光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我们都认为他在此期间取得的最高成就,是把军区歌舞团的第一美女据为已有。这实在是一件伟大的壮举,简直太羡慕煞人了!久辛上军艺那会才结婚不久,媳妇儿常到文学系来,漂亮得让文学系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简直太失败了,太没有意义了!悲观和绝望的情绪浸泡着文学系的各个房间,不少人都快疯了。<br/>久辛上军艺之前,诗歌创作已有小成。那时西北军旅诗集合了一群才情洋溢的年轻诗人,在中国诗坛创下了好大的名头。诗歌我是不懂,如何评判当代诗歌的优劣我更是一无所知。说来惭愧,与久辛同住一屋那么久,也没有及时受到污染。但久辛怎么写诗,我是看多了的。久辛不是每天写诗,要到有了激情才写。一写就是江河肆虐,一泻千里。可以不吃不睡,身边人事,一概无庸与闻。他的成名作《狂雪》、《艳戕》、《蓝月上的黑石桥》等长诗,就是这么写出来的。那阵子,他忽然开始喜欢马雅可夫斯基。(久辛注:此处为赵琪先生笔误,应为1990年元月新出版的《世界文学》刊发了1989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诗人的长诗《太阳石》,作者为奥克塔维奥·帕斯。我读后非常激动与喜欢,天天朗读,弄得赵琪与同屋同学意见很大。经与赵琪电话勾通,特此指正。)据我有限的知识,那是俄国革命时代的一个激情澎湃的战斗诗人。久辛喜欢什么类型的作品,一般来说没什么准头。今天喜欢的,明天可能就会不屑一顾。从前不喜欢的,为着不知什么理由又会忽然无比热爱。喜欢与不喜欢都是率性而为。所以我们也没把他忽然开始喜欢马雅可夫斯基当一回事。马氏的诗集一直摆在久辛的桌上,我都懒得去翻一翻。过了几天,久辛告诉我们说他准备写一首长诗,要写到一千行,写南京大屠杀。我们听了都有点纳闷,我们说这年头,短诗尚且没人看呢,写什么长诗啊!何况南京大屠杀,也不是什么写诗的材料,中国人一听到了这个词组就心情沉痛、怒火中烧。久辛说不错,就因为这,才需要我写一首长诗!我这首长诗是写给中国历史的,是写给中国的爱国者的,我是要准备为这首诗负责任的――哇!这是铁肩担道义哇!这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哇!我们这几个一门心思闷着头写小说的人,顿时都为自己不能以天下为已任而羞愧得不行。<br/>久辛摆开阵势,心无旁鹜地写了起来。这一写就是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开饭的时候我总是喊上他一声,他答应了,却并不离开。到了第三天,我发现他还没有吃饭,有点替他担心了。第四天徐贵祥替他买了馒头,第五天我煮面条的时候热情邀请他共同享用……哇!大师都没吃哇!大师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哇!第六天,大师已是满脸菜色,脸上的皮肤皱成一道一道,目光昏暗,咳嗽微弱。我们商议之后认为,再这么写下去,大师就毁了!我们同室而居,责无旁贷,必须拯救大师!我们立即展开了拯救行动。我们选好了时间,营造了气氛,请来了舞蹈系最生动可爱、最有文化教养的姑娘,然后拉上大师,一起奔赴全聚德烤鸭店。那一顿吃啊,端的是日月无光、山河变色、天地动容。回来后大师接着写那首给中国历史的长诗,一如既往。<br/>后来我们常常议论:那一顿烤鸭子,会不会打断了大师的思路、从而给中国诗歌留下了不可弥补的损失?<br/>大雾从松软或坚硬的泥层慢慢升腾/大雪从无际也无表情的苍天缓缓飘降/那一天和那一天之前/预感便伴随着恐惧悄悄向南京围来/雾一样湿湿的气息/雪一样晶莹的冰片……<br/>这是《狂雪》的开头,漂亮啊!要是因为我们的鲁莽而影响了大师更多地创造出这样的句式,那……那我们有罪哇!<br/>含着酸楚/步行在忍不住的诗行里/落在大地的前襟/涝了 涝了/今年的收成啊/今年酸楚的心事/遍地横生<br/>这是长诗《魏公村》的一节。这也是我们看着他写的,只有我们知道他是在说什么。那时候我们文学系同学比着赛似的写东西,写得又快又长,又多又好,军艺1号楼里日夜弥漫着紧张而兴奋的气息。那一年京城乃至全国各大文学刊物的头题,差不多都被我们同学占了,老师们乐得合不拢嘴。我们希望通过写作来塑造自己、证明自己,不过,渺茫的不仅是我们提高生存质量和改变命运的企图,还有对于未来的向往,以及不可实现的……爱情……<br/>我们读着,因为读懂了,我们都觉得这是用潜性的语言表达了我们的苦难。我们忍不住笑着说,哈,大师呀,你终于写出让我们感动的诗了!不过我们接着又说:再这么写下去,你就是人民诗人了!<br/>军艺毕业以后的头几年,我们大家都在为生计奔波。先是在北京飘了一飘,然后又各回各地。那是最艰难的时候了,我们都没了呼朋唤友、调戏人生的心情,被艺术院校和老师纵容出来的张狂在严峻的现实底下立时就收敛了,不敢在领导和同事面前表现出一分一毫。有时一不小心露出点尾巴,就会被人家踩得嗷嗷叫。不过久辛就不一样。93年夏天,我为写电视剧《和平年代》去西北采风,路过兰州时约见久辛。见面时我吃了一惊,只见他春风得意、气宇飞扬,一上来就教训我不要拿广东人的眼光看西北军人,狂妄的神态较之在军艺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一时纳闷,打听了才知道,原来久辛已经被任命为《西北军事文学》的副主编。难怪呀!那一个晚上,都是久辛在发表他的雄心壮志和施政宣言,中心思想就是他要把《西北军旅文学》办成全国全军第一的文学杂志,让全国人民都看这份杂志,让世界人民都知道这份杂志,让无以计数的学者穷其一生的精力来研究这份杂志……总之,一千年以后,这本杂志将仍然闪耀着不朽的光辉,它将像埃及金字塔一样供后人膜拜!我的天哪!<br/>这时我不但没有了102房间的火力增援,而且身上又没有负着一官半职,底气先就不壮,只有唯唯而已。就这样还是不行,还要不断地遭到久辛的猛烈批判。<br/>“你不要好高骛远!”久辛教导说,“踏踏实实,写一点小东西!听到没有?写什么电视剧啊!就算什么也写不出来,也不要堕落!”<br/>“这是我给你开的药方!”久辛语重心长,“呵呵,五十年以后,你再回头想一想,你就知道我是为了你好!”<br/>这也太狂妄了!这么看起来,从前那句“不是我小看你们……”简直算是很客气的话了。我本想勃然大怒据理力争,但又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我只好退回到壕沟里去专责防守,我说你放心好了,我这两年失败得很,革命意志都消磨光了,已经无意染指大师的位置了。不过我身在广东,我得挣钱活命,我们那白菜都要三块钱一斤,辣椒三块六毛五,两斤就是七块多,白菜辣椒各买两斤就是十三块……<br/>后来到北京见了徐贵祥,我像见到了组织一样把在兰州的遭遇一一报告了。徐贵祥脸上马上放出经典的农民式的得意和胸有成竹,说这个大师,给他点阳光他就泛滥!前几天他上北京来,我跟他喝过酒!根本没什么长进,两小杯灌得他胡言乱语!我当场就警告了他!我说就你那个杂志也想办成全国第一,你做梦吧!<br/>这以后有好多年没看到久辛。2000年暑假,我拖儿带女往北京旅游,苦心指望儿女们能感受到中国的古远和博大。不想他们对历史和建筑压根就没有兴趣,到了圆明园也不是一门心思去寻找一点沉重,却嚷嚷着要到湖上去划船。这让我觉得特别错位。这时久辛已经调到中国武警杂志好几年了,他到宾馆来看我。在楼梯上看到他,我竟然没有一眼认出来。他看上去苍老憔悴,和从前差距甚远。变得厉害的不止是外形,还有锋芒毕露的个性。他不再富有攻击性了,不再好为人师了,也不再傲视天下了。他显得有点小心和谨慎。不过,这个变了以后的久辛倒让我感到不习惯了。我试探他是不是装的,我连着提出几个话题想激起他往日的豪气。然后我知道悲惨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大师真的变了哇!<br/>大师变了,诗也写得少了……<br/>这是好,还是不好?(久辛注:据说教育家陶行知之所以更名行知,是因为他牢记老子名言——知必行,行必知,不行即不知。什么事情如果不是身体力行,是不可能获得真知灼见的。我近年来深感自己过去说得太多太多了。所以痛下决心干点实事,如若不信,可看看近几年我和同事们办的《中国武警》杂志,我觉得我终于知道了要干点实事的艰辛,所以尾巴夹起来了。)<br/>尽管我还比较小心,但我也是一个经常被人指斥为“自信”和“骄傲”的人,为此吃的亏实在不少。也许我不具备客观地叙述这个话题的资质。不过我以为,既为艺术家,就需要有一份狂妄与自信,这能使艺术家在骄傲中保持自己心灵的高贵和不受污染,能使艺术家富有个性,能使艺术家不趋从,不媚俗,立场独立,视角独特。这是一切艺术创造的前提。军艺对于艺术家和准艺术家们的狂妄,给予了可贵的宽容,所以军艺能够成为艺术家们温暖的摇篮。不论个性有多强烈,野心有多膨胀,都能够在这个环境中快乐地生长。久辛在军艺写出了《狂雪》等一系列优秀的长诗,而在离开军艺以后,却没有写出过比那一时期更有价值的作品。这还可以举出许多例子。对于艺术家的宽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衡量社会文明程度的一把标尺,所有的历史书上都记载着有关这一切。从前是这样,将来也必定是这样。<br/>从几年前开始,久辛就改写评论了。久辛好读书,有见解,写评论是他的长项。他办了好多年杂志,大大小小的评论、按语写了不少,手也练熟了。前年他给我的小说《援军》写了一篇评论,好好夸了我一轮,写得特别好。<br/>久辛名头响亮,知道他的人特多,对他的评价也是各色各样。不过我总觉得,那些评价大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差不多都是属于就事论事那种。这十几年我虽远在广州,还是能经常听到有关久辛的段子。久辛的形象,在很多人那里是被扭曲了的。久辛其实是这样一种人:他可以说狂妄得没有边的话,但他从不说假话;他可以目空一切唯我独尊,但他从不虚伪;他可以争强好胜出风头,但他非常小心地防止着伤害别人;他争夺谋取那些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但他从不占别人便宜。这比起那些以阴谋和暗算为能事的伪君子们来,实在有天壤之别。<br/>就我所了解的,总的来说,真诚与世故,都是久辛的性格。真诚是他的天性,世故是生存的需要所造成的。他因为真诚而任性,但又因为任性而影响了生存,于是在吃过了许多苦头之后,他部分地选择了世故,而世故又影响了他在写作上走向更高的成就。在我的立场上替他计算,这么扭曲了性情来适应环境,对艺术家其实是很不合算的。但这又是一件很无奈的事。人总要生活,要娶媳妇要生儿育女,你可以嘲讽我们没有李白同志那种一往无前的大无畏精神,但是你知道不知道,现如今已经不是李白的当年了,如果你要做一个仗剑天下的行吟诗人,你寸步难行。(久辛注:知我者赵琪兄弟也!)<br/>艺术是个陷阱,五千年以来不知道陷进去多少大好男子。诗歌更是个陷阱,从前陷进去了差不多所有的人,现在陷进去的人虽说没有古代多了,但仍然还是无以计数。要命的是,陷进去的人虽然在其中颠沛流离、天涯沦落、吃尽苦头,却总能找到甜蜜的感觉,并在其中幸福地沉沦。写诗已基本没有功利上的意义,这在如今显而易见。从前也许还有诗人会沉浸在功成名就的梦想中,会把写诗当成人生的阶梯、进取的工具、仕途的敲门砖,今天则再不会有诗人还怀着这份梦想了。相反,写诗的生活方式对于世俗意义上的人生奋斗以及这种奋斗的成功,无疑是有妨碍的。这是一个急躁的时代,目标清晰,道路简捷,标准明确――不管你是什么职业,不管你的劳动是创造性的还是千遍一律的,不管你是否合乎道德,你最后必须占据一个高位,必须拥有一份资产,否则就算你学富五车著作等身,也没有人会认为你有一个成功的人生。如果说阅读诗歌还可以作为一种属于装饰性质的高尚生活被勉强接受,那么写作诗歌则很难不被当作另类。诗人的眼光令同事如芒刺在背,诗人的表达令大众不知所云,诗人的热血气质与时尚潮流格格不入,诗人的高谈阔论令单位领导冷笑和鄙夷,诗人的浪漫、我行我素、儿女情长、不修边幅、流浪江湖以及不洗脚就上床等等已经如电视小品里小气的上海人一样,随时随地被世界人民共同地幽默着。那么,人们为什么还要写诗呢?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诗人前赴后继呢?为什么明知陷阱还要往里跳呢?是惯性使然吗?是传统的沿袭吗?或者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我以为更主要的,则是为了歌唱,那是因为人类向往歌唱的天性在其中发生着作用。<br/>(久辛注:读罢赵琪长文,汗颜良久,好在来日方长,又有立地成佛之箴言在先,恳请兄弟们容我将功补过,今后只作学生,虚心向各位大师学习,决不食言,切切!)<br/><br/>03.2.23.广州华南碧桂园<br/><br/>赵琪,1960年生,1978年入伍,曾毕业于桂林陆军学校、解放军艺术学院等院校,曾任战士、班长、排长、干事等职,现为广州军区创作室专业创作员。主要作品有小说集《四海之内皆兄弟》、《告别花都》,以及长篇作品《八月一日》、《沉寂与升腾》等,创作并被拍摄播出过的电视连续剧主要有《和平年代》、《塔山阻击战》、《千秋之约》、《惊涛》、《刑警没有浪漫》、《威风凛凛》、《新四军》、《最后的骑兵》等。曾多次获得各种全国全军大奖。<br/><br/>王久辛,1959年生,1978年入伍,1977年上山下乡,毕业于西安陆军学院第一届新闻班,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先后荣立三等功6次,被兰州军区政治部评为优秀机关干部,2003年因工作成绩优异,再度荣立三等功。现为武警总部《中国武警》杂志社编辑部主任、编审,大校警衔。主要作品有:大型电视系列片《中国之路》、《雪山丰碑》、《91中国抗洪曲》并荣获广电部颁发的创作一等奖,特别荣誉奖。长诗《肉搏的大雨》获全军新作品一等奖,长诗《锻造荣誉》获武警文学一等奖,长诗《狂雪》获《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诗集《狂雪》获首届鲁迅文学奖等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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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8 19: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0:18 编辑

拜读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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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8 21: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0:18 编辑

这样才让人们很好地了解了军旅诗人的真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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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4 20: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0:19 编辑

读着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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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5 21: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0:19 编辑

<p>反复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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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5 22: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0:19 编辑

读着过瘾 .据1月22日一刀文学网消息,一刀文学网第20期"在线作家"一次性群发军旅诗人王久辛优秀作品多篇.制作精美,图文并茂.有军旅诗人王久辛文集、诗歌、散文、品论、小说、简介;有军旅诗人王久辛的作品及名家品论;有《狂雪》《致大海》《王久辛诗歌语录》等,有些作品是诗人首次在网上公开发表。是经典之作。泣血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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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6 08: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0:19 编辑

更好地了解军旅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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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26 23:26: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0:19 编辑

<p>学习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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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3 20: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0:19 编辑

<p>值得了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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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09: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0:1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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