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姜华 于 2015-7-3 12:41 编辑
茉莉 一株茉莉,击溃了一个男人的自信,于时光中隐身,凝为爱的死结。 香味也含毒。初夏,阳台上的茉莉,悄悄地开了。它们哪一朵是我的情人。她曾翻山越岭,从南方迁来,又返回南方,行程多么孤独,寂寞如这个平淡的夏日。此刻,我想起了江南的一首民歌,而我居汉江以北。距离与方言的阻隔,岂止在千里之外,一条大江的源头上。而小巧、灵动的茉莉,温柔、多姿、安静,喑香袭人,摇曳在我的视野里。现在,它悄悄穿过黎明,或夜晚,把小小的温柔伸过来,抓住梦的手臂。 那个叫茉莉的女孩,已把青涩的初恋,迁居江南。人过中年的我,现在有什么资本怀念。你看,那些茉莉,正在努力举高自己的白,用生命中短暂地爱,绽放最香的香,最后忧伤的滑落。而我的初恋,早已褪去了余香,同一棵茉莉相比,情形更糟。一场酸涩的花事,早已被一只蝴蝶劫持。有洁白的花朵在风中哭泣、奔跑,留下难以痊愈的暗伤。 阳台上的茉莉,年年都会绽放。可是,它们都不属于我。只有那些淡淡的清香,徘徊在一个男人弯曲的季节里,挥之不去。 雨天读情书 细雨如丝绸,拖着忧伤的尾巴。 突如其来的夏雨,突然箭走偏锋,在这个夜晚,闯入室内,打湿了我记忆深处的伤口。放下久违的矜持,打开发黄的情书,一个叫梅子的女孩,一口川音,款款向我走来。 当年爱的疯狂。汉江畔、影剧院和小城死角,都遗下了踪迹、证据,像旧电影重放,细节历历在目。那些在眼眸、书房、和夜晚留下的气味、方言、温暖和忧伤,让这个夜晚纠结而忧伤。那些曾经急切的信件,还在匆匆赶路。那些甜蜜、苦涩、期盼的泪水,在信纸上留下了隐秘的符号,又被过往的风慢慢擦干。还有那些信笺、邮票和呢称,那些地址,弯曲、摇晃在岁月里。 现在所有行走的脚印,都被尘埃无情地掩盖了。掩盖了,还有一个男人体内的暗伤、从容和自信。这一场晚雨,落得太缠绵。 我手中的信纸落满雨滴,溅起一片水声。 一阵风过来,掀翻了我的记忆。 在旬关大道遇梅 上帝之手,在这个午后突然伸过来,抓住我。 难道是什么机缘,或冥冥中传来的感应。初夏,一场突至的急雨,赶出了30年前一场情殇。一把花雨伞,举着熟悉的方言,在旬关大道疾走,突然与我的中年撞个满怀。她还是那么慌张,胆小,没有主见,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现在回放的镜头,把角度转向小城的死角,或暗处,一对年轻人,像线人接头,夜鸟一样出没。欢畅、刺激的细节,被夜色屏蔽。 那些细雨,穿针引线,把遗失在岁月里的落叶串起。往事如这个夏日的热浪一样扑来,让人有些手足无措,那些迟开的桃花,脸都红了。这样的场景,让过往的行人有些吃惊,一把陈旧的花雨伞,遮挡了多少秘密。 假如返回从前,彼时的树,又会绽放怎样的花。 只有风知道。 远走四川的同学 那个秋天,我患上了一种病,至今难以痊愈。 那个圆眼睛,长着两颗虎牙,名叫梅的同学,30年前被一阵风刮去了四川。梅走的那天晚上,一个男垓躲在操场边哭了。那方花手绢,被一个懵懂男孩的泪水浸透、又晾干。后来,我知道川南有一座叫璧山的县城,有一个女孩在那里安居。 曾经在一盏煤油灯下,演算过饥饿长夜,把苦难的生活熬制成鸡汤。曾经偷偷地牵手,走过巴山云中小路,把温暖和盟动的爱传递给对方。我们也曾画饼充饥,想象远方的蓝,甚至更远的远方。可是,这一切都宿命一样走远了,隐身于大巴山深处。 一个男人的魂,30年前丢在了四川,像一棵树落尽了它的叶子。 邻家花开
四月的风施了魔力,油菜花欲望燃烧。 这些春天出生,披着黄头巾,盛装的乡间女子,把川道、河谷和一面面山坡,都染黄了、染香了。这是个恋爱的季节,我看到成群结队的蜜蜂、蝴蝶、金龟子在花荫下牵手、欢笑、恋爱。它们生下的孩子,肯定一身花香。 还有谁没有开花,还有谁不想开花。即使因故推迟了婚期,也不能错过了春天。我也想溶入,再开一朵小花。也许到了明年春天,大地产下的崽,都会 喊娘了。 家住地垄旁,于花丛中长成的邻家妹子,四月的脸红红的,身上散发着清香,弯曲,和饱满。我在想,也许再有一场雨,又一朵花,就要开了。 我栽的那朵花,也是在这个季节开的。 蝴蝶
我现在说出蝴蝶,说出亲爱,不是庄周豢养的那只,也不是尘世里那些纷飞的诱惑。初夏,一只白蝴蝶突然闯入我的书房,我惊讶,难道这就是昨夜飞进我梦中,那位楚楚动人,似曾相识的白衣女子。 现在,这只蝴蝶就在我书房里,上下翻飞,再现前世风花雪月,可它就是不愿收拢翅膀。我爱蝴蝶,一生一世。从一个区域到一个地名,从一种语言到一种方言,从一个姓氏到一个名字,从一片颜色到一种颜色,从一种颜色到其中的一只。我把她纹在我的左胸前,听彼此的心跳。现在,这只蝴蝶从前世飞来,唤我如当初。 正午的光线有些摇晃,我的思绪一片空白。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书案上疾走。 视野里,那只白蝴蝶飞过,像一道闪电。 暗伤
自从年少时被花刺扎伤,我便关闭门窗,收拢爱的翅膀,深陷苍茫江湖。如今,我已没有了自信和激情,去看一朵在雨中哭泣的梅花。年少时最爱的那朵,已在风雨吹打中改变了颜色。眼前的花期虽年年更替,一双浑浊的目光仍在躲闪。 我爱梅子。爱她的眼睛,头发,笑容。也爱他的忧伤,甚至她身上的叶子,和刺。多少年来,我设计了一万种为她死亡的方式,和理由。可是它已从30年前的冬天出走,只在寂寞的夜晚来梦里会我。 夜幕低垂、漆黑如我的思想,我的思绪有些绝望。一场风花雪月的情殇,在书房里慢慢回放。彼时,梅子着红裙、披婚纱,站在窗外喊哥,声声柔。多少年后,我终于抓住了一棵稻草,身轻如烟,夜凉如水。 我祈求上苍:愿意献出一切,让一朵梅在今夜,转世。 所爱
当冬天来临,我的爱落满了雪花,骨头也正在结冰。 我不弄明白,人过中年,我究竟丢失了什么,是那顶虎帽,还是那支竹笛。当年辽阔的爱,就像秋天树上的叶子,一片一片被风吹远。或远走天涯,或坠入尘埃,悄无声息。 我曾经看到,一棵挣扎在冬天的老树,抱紧最后一片叶子取暖。一只母雁把草窝让给孩子,最后把自己冻死。我还看见那些失去家园、漂泊在异乡的蚂蚁,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我的爱越来越小。 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已纷纷走远。历经岁月风雨,我骨头里的盐、钙质和水分已所剩无几。我现在把三分之一的爱,留给亲人和血缘,其余部分捐给悲悯,同情和泪水。最后和年迈的爱人一起,相扶着返回来路,回归泥土。 不谈爱情
爱情多变,如天空云图。而我,早已错过了开花的季节。 尘埃一样的往事、激情和爱,已被尘世的风吹远。如今,我生活的天秤上,写满了柴米油盐,父母子女,家短里长。妻子中年的树枝上,挂满了人间烟火。奔跑如风的江湖,早已改变了年轮、命运、和方言。平淡的生活如止水,琐碎而疲惫。 多少年来我不敢再谈论爱情,我已习惯了清茶淡饭的生活,像一只乌鸦,面对爱情的盛宴,绕道而行。 中年不惑。现在,我经常一个人坐在不足五平米的阳台上,陪伴着一本书,一杯茶,在清晨,或黄昏,固守内心微弱的烛光,和风景,陷入曾经汹涌的 细节,波澜不惊。 口中的烟圈,绕起往事涟漪。四野静寂,中年的季节多么沉重、漫长。收拢飞翔的翅膀,让时空凝固。今生我不谈爱情,不谈了。 一只紫蝴蝶,从我的眼前飞过,愈飞愈远。 曾经爱过
也许有真爱,在我的生命中停留,并扎下根来。 我曾经爱过的那个女孩,早已做了母亲。也许再过2年或者3年,她就要当奶奶了。现在,她就坐在我的对面,持续唠叨着,像我的母亲。 此刻,我不看她眼角那些鱼尾纹,只想着老家门前那条小河,那些水下的鱼,在当年游出的动静。 回想当年爱的疯狂,就像在黑暗中赶路,紧张、刺激,甚至手足无措。多少个夜晚,钻出云层的月亮,偷窥到了人间一些秘密:一对青年男女,沿着师范大学后门遁出,土鼠一样,窜入河畔柳林。我们那个时代的爱,简单、实用、隐秘。那时候,河畔的老柳树,还没成精。 无论如何,一生只要爱过,那怕只剩下回忆、泪水和几片干枯的叶子。 一棵树终生把另一棵树守望,它们的根须也会在地下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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