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硐桥
家乡瑞安,也曾经被誉为“
东方威尼斯”:人家尽枕河,水巷小桥多; 河流清幽幽,小船荡悠悠 。女人在清亮的河水里洗白菜,小鱼亲吻女人和彩霞的倒影。盈盈的河水托起了这座“东南小邹鲁”的古城,升腾起“
全国百强县市”的希望。
可惜的是,由于行车、旧城改造加上某些战天斗地的口号,河水随即凝固为水泥路,随处是只听桥名只见车流不见河流。经济繁荣、灯红酒绿了,河水变黑了,变臭了,鱼儿翻起白肚到河面“上访”,禽鸟好像都“出国”了,我都不敢到河边散步,连上班也往往憋气小跑而过。那倒映在河里的太阳也暗淡无光!“哇噻!原来王羲之是我的邻居耶。”只听小朋友在河边嚷着黑色幽默:“你看,这河不就是墨池吗?”
而丰湖河仍倔强地牵着温瑞塘河的尾巴,恰如塘河不肯止步甩出的感叹号。硐桥就跨在丰湖河上,好像要锁定水城的美称。传说硐桥爷司管硐桥和丰湖河,生出了一个故事:
早年,城里常常起火,若是刮东风,东风吹过长长的圆洞,好像火棍向灶里吹火一样,烧得更厉害。
三圣门的月井爷来劝硐桥爷:“帮帮忙,拦住过硐桥的东风吧。”硐桥爷狂言道:“烧光一个旧世界!……”
月井爷见他粪土民生,只好说:“我要在东门外塘河里垒一座小山,栽上树木,拦住东风。” 硐桥爷冷笑道:“打赌打赌!十天为期,赌老婆!”总算天公公道,将将到第十天,河中终于堆成一座拱瑞山。硐桥爷到头来输了老婆,没奈何到庄济庙当了和尚,终于修得菩萨心肠。从此,他整日驮着丰湖亭和庄济庙,好像要托起迟到的悔恨和希望,还瞪圆眼睛守护着丰湖河。这样下来,城里再也没发大火,文革破四旧时还意外保住了庄济庙,以后旧城改造丰湖河也终究没被填掉。
到如今,硐桥爷成天用日渐浑浊的老眼,盼望那个曾经被唤做“东方威尼斯”的水灵灵的妻子……
当河水清的时候,人们就喜欢坐在硐桥上,有品茶养生的,有聊天吹牛的,有弈棋对杀的,有阅读书报的;夏日在此吹吹凉风,冬日在此晒晒太阳,消受着慢悠悠的日子。庄济庙还时常请戏班演戏,艺人唱鼓词,悠扬的韵律恍如朦胧的笑脸在硐桥的周遭漂浮。
当河水清的时候,清凌凌的丰湖河水仿佛千年的渴望,穿过时间的针眼,淌过曾经发烧干裂的历史,在艳阳和风的吹送下犹如一阵花香涌来,硐桥那空洞的心随即充满了芬芳旋律。顽强的古藤爬满丰湖河的墙根,像是跟石头较劲,又像是给丰湖河水鼓劲,更像发布水是生命之源的绿色宣言。河边栏杆上一溜安上一盘盘花草,似乎沿着河边欢迎丰湖河水。一见垂柳在清水里梳洗长发,高大的石榴树竟把自己幻想成新郎,正对河面照着镜子,傻笑着裂开了红嘴吧,醉舞在的满河喜酒。好一派和谐的水彩画境!
丰湖亭廊柱有对联,上联云:桥跨南北流向文物古迹。纳闷的是,楞是找不到下联。我相信:现在正大力整治塘河、丰湖河!对丰湖河截污纳管,河岸驳坎,绿化景观,要再现“湛湛波光一镜磨,酒香春雨柳边垆”的江南水乡画卷。当河水清、河岸绿的时候,一定会找到和谐的下联!
二、树林
常常不禁思想起我的绿友,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让树的绿手绢擦亮忧郁。
我的心飞回老家的大榕树,那是孩提时慈祥的老公公。我们像一群快乐的小猴,有的在掰他绿色的手腕,有的在扯他的灰黑的长胡须,有的在摘吃他紫色的果子,甜酸酸、青涩涩的尽是童年的滋味。有的还吊在他手臂上荡着秋千,荡来荡去,“扑通”扎进河里,激起水姑姑清澈的笑声。
我的心又飞回飞云江边年轻的桉树林。两行桉树拉成长长的绿色琴弦,从春江花月夜,演奏到冬天傲霜斗雪的骨气。我喜欢在树下散步,清晨的露珠在叶间闪光,向我淘气地挤眉弄眼,初啼鸟儿用婉转的歌声愉悦我;我喜欢在树下散步,树上还刻着我的小名,我暗恋的芳名,树梢上挂着年少时畅饮的月亮酒杯,树叶上还缀满着星星的清梦。我靠着桉树,恍惚间,脚底生出了树根,头发长成了树冠,双手伸成了树枝,思想的树汁在流转,蓝色的地球在宇宙运转。
可是,94年17号台风,刮倒了大榕树;建厂房砍翻了一片桉树林,烧废塑料又烧焦了另外一片“环境卫士”。江边,耸起黑色森林:
烟囱 乌油油的
挺立
如男性
直插天空
秽物 不断喷射着
……
池塘的眼睛盲了,白鹭失望地飞到他方隐居了,一头老牛伏在轰隆隆的厂房附近,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旁,扇动耳朵搜寻过去的牧童短笛……
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金碗银碗不如科学饭碗。春天到来的时候,一位村干部兴冲冲地告诉我:“好了好了!咱们村在搞‘千百工程’,进行村庄改造整治了,清河道、迁厂房、筑花坛,还要种上一株大榕树。更准备开发水乡“农家乐”旅游……”此刻,我似乎看见大榕树在风中向我招手,叶子悉悉唰唰地诉说着畅想,金色的阳光像孩童光洁的裸体在树叶间玩耍。我的心不禁像小鸟一样,在榕树的怀中跳跃着歌唱着一首绿盈盈、空灵灵的小诗:
榕树娶了苗条的小河
结成的家叫江南
他能听见天空的话
说着绿色的童话
……
通过硐桥的眼,看见清凌凌的水、蓝莹莹的天,一片树林,种植在以人为本的思想上,在全面协调可持续的春风中,沙沙沙地阅读着科学发展观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