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撒谎
历史自始至终都在撒谎。一个疯男子坐在那儿,那儿是我的目的地。我被允许坐在那儿,像一个可怜的不能说话的牲口被允许圈养那儿,我乐意这样?一种理不清道不明的事实,就是我的莫须有理由,就是我的人生唯一法则。我想,我与牲口之间一定有一方是被挖空心思捏造出来的,也可能双方都是历史撒的一个谎。因为我的手中拽着一条栓牢了自己的绳子,而且绳子拽得很紧,我明显感到会有更多的,被赶来的,可怜的,不能说话的牲口,为了圈养而千里迢迢赶来,不,把自己押来,它们坚持着一种顽强的信念:它们也要传宗接代,也要在现代文明的生育制度中争得一席之地。疯男子坐在这个目的地上,其实也是为了撒谎,一棵奇形怪状的树从他旁边长了出来,一棵奇花异草从黑暗的深处长了出来,仿佛是一些痛楚的意识从他脑子里长了出来:疯男子的全部牙齿掉了,但他仍然摘下了树上的果子。
一个疯男子坐在那儿,布置最后的运气。他把自己抵押出去,抵押给历史这坐疯人院。历史自始至终都是疯人院里的谎言,疯男子在谎言中已走投无路,但他很快活,谎言是他唯一的出口,也是他全部的生活。他仍然扮着众所周知的鬼脸,他仍然对生活提出了最合理的要求:他也要传宗按代,要在现代文明的生育制度中争得一席之地。疯男子坐在这个目的地上,如饥似渴地吞下那些空虚的果子,回忆起那些空虚的果子,并为这些果子取名:幸福、爱情、青春或者未来、前途、自由等等。眨眼之间,疯男子把果核吐了一地,可怜的不能说话的牲口们反反复复围了过来,似乎是要争名夺利?或要验明正身?它们围住一地的果核,吞噬这些名字———就是要对号入座。我的双眼有了一丝贪婪和火花,我知晓那是信念中最后的贪婪的火花:若有所思、若有所失、若即若离,若有一条诡计,若似一次打击,若似天下大赦前,衣锦回乡,布置最后的葬礼。 1998.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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