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上的挽歌
第一支挽歌是乌江呜咽。欲火如炽的霸王倒下去了,这种结局仅仅是出于一念之差,仅仅是屈服于那柄宝剑的血光,“四面楚歌”在维系着孤岛,“四面楚歌”是霸王身首异处所找到的一种荣耀。只有虞姬噢,把这笔血债算在了我的头上,在那死神显身的一刹那,她才泄露了全部爱的秘密; 第二支挽歌是刚刚画好的风仪亭。貂婵的千娇百媚仿佛为我演算出一套神秘的爱情卜卦,在爱情的迷宫了,游戏是它最闪亮的皇冠,只是让头枕着斧子的枭雄完成告别人生的仪式,我的人生仪式是个被囚禁的梦境,我守着“貂婵”这两个汉字,反复拆卸; 我在第三支挽歌中任意篡改昭君出塞的故事,我是她内心的盲诗人,我是她陪嫁的盲诗人,是神智错乱的骆驼在为我们带路,是半空的青铜之声照亮了流动的沙丘,无所归依的昭君噢,我在一根金弦上悬空,只为她楚楚动人的影子画门而入,只为她筑湖盛月,打磨梳妆的铜镜; 在第四支挽歌中,我与贵妃一起醉酒,与贵妃一起端坐祭亭,在梦中之梦中种下一座玫瑰花园,种下一座魂归的天堂,贵妃已是一片奇花异草,用回忆爱着我,一片满目迷人的姿容,一片满目穿戴月光的精灵; 在最后一支挽歌中我看见焚诗的黛玉,看见一座红楼在水底袒露,怀抱旋转的惊梦,她剪下头顶上的一枝枝花朵,在那极乐的一瞬,在那泪水倾注葬歌的一瞬,她正在用幻觉布置洞房,正在用哭泣粉碎世界。
她们是我的全部秘密,我是她们仇恨的秘密。这些挽歌噢,在她们毙命的地方挪出我的空间,挪出这座孤岛,雨季是她们忧伤的衣裳,落叶是她们忧伤的吟唱;这些挽歌噢,她们在毙命的时刻腾出我的影像,腾出这座孤岛,飞鸟是她们忧伤的回忆,云彩是她们忧伤的梦境。此刻的孤岛,所有奇花异草仍在爱着我,所有的奇花异草仍在用回忆自刎一束束刀芒。
在孤岛上,我可以说出我的“内心”,又可以向谁说出我的“内心”,谁又能怀疑它不是我最初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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