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庄>（组诗）

黄锡锋

<我的村庄>（组诗）

1、《惭愧的村庄》

流干河流 挖尽矿产的
那个叫洋田的 是我的故乡

终年风餐露宿着伤口
把浓花血似的泥浆 流进
村庄 田野 一寸寸掩埋着
我祖先的传说

多么无助的村庄啊
一场干旱 就颗粒无收
一场暴雨 就被迫交出鱼群
甚至 鸡鸭牛羊

一座座高山 挡不住
搬迁的脚步 小小年纪就学会
背井离乡

清明那天 一座座坟墓 在
高过人头的草丛里 躲躲闪闪
分明是不忍提起的 惭愧

2、《日渐干瘪的村庄》

小时候，我的村庄是个庞大的祖国
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它的边疆
后来发现，我的村庄仅仅是一座山头
越过这座山头，就会迷路或流浪
再后来，我的村庄渐渐变成一个个坟冢
仿佛只需要，死去亲人看守就行
如今，我的村庄仅仅是户籍上的名字
无论我走到那里，都填在一张薄薄的纸上
这时才发现，我的村庄不过是身上的一块胎记
无论生活的橡皮擦怎么擦，都擦不掉它的痕迹

3、<我小小的村庄>

我的村庄太小了
小得 只有一个姓氏
一部发黄的族谱

小得只有一条河流
还昼夜不停的搬迁

小得一辆铲车
就能铲掉它的矿藏
一场暴雨 或干旱
就能让它颗粒无收

小得装不下一间麻雀学校
村庄的学童 小小年纪
就学会背井离乡

小得 我隐忍的亲人
来不及 喊冤喊痛
就被风吹走

小得比麦芒还小
比针尖 还小

小得 就连它喘气的影子
都常在我梦里
坐卧不安
4、《空村计》

田野搬走了
“面朝黄土背朝天”这句古语
麻雀学校搬走
学童朗朗的读书声
山体露出新伤
搬走矿藏
河床不断被抬高
搬走捣衣声
黄昏搬走
牧童晚归的笛声
唢呐声中 七十岁
搬走八十岁的人
老屋子搬不动自己
就打开柴门 等着
风和时光来搬

5、《每一粒种子都是亲人 》

我的亲人 其实
没离开过我的村庄

死后 就把自己
种进土里 然后
长成一株草 或一棵树
来世 也要和家园
相依为命

坟头上 那些
高过人头的野草
无疑 是亲人长出来的

风一样矮下身段
分明想告诉我
做一粒种子 就不会背井离乡

琴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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