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普希金在棺材里翻了一个身
可怜的普希金在棺材里翻了一个身.他的可怜,是因为更可怜的诗歌纠缠上了我们.他在棺材里翻身,那是我们对他念念不忘的感觉.一种充满刑满释放的感觉,让我们奔走呼号,让我们流着热泪给一首首诗歌过夜.普希金噢,他比诗歌这个情敌更是我们的情敌,他还有棺材这样一个诗歌的居所,他在棺材里翻身,也是躺在情敌幸福的怀抱.我们一不小心,就像他生前的情敌一样,与他维系着一种神秘的关系:与其让诗歌荣耀,不如让诗歌可怜;与其让诗歌可怜,不如让诗歌化为纸钱.以至时到今日,我们把他的棺材建成了纪念馆,已经在纪念馆里不断修改关于他的回忆录,已经把他搞得臭名昭著----可怜的诗人,我们这些精神的梦游者,难道不是举着一首首情诗走进他的纪念馆,像阴风中的煤气灯,在纪念馆里一眨一眨地很吓人.现在,我就提着一整皮箱偷来的情书,与内心的情敌对峙着,像两条冰冷的铁轨一直对峙着飘向遥远的尽头,听大地在脚下缓缓移动,看黑夜在大地上缓缓上升.可怜的普希金在棺材里翻了一个身,作为这个世纪的重大事件,要么全世界都知道,要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比如说:他的情人至今都喜欢饲养乌鸦,喜欢用“亲爱的”这个词喂养乌鸦,让飞来飞去的乌鸦保持一种对普希金惟妙惟俏的感应.我知道,尽管热恋的泪水至今都挂在“亲爱的”这个词的脸上,我终也会把这个词卖给牧师,作为我祷告和忏悔的资本,作为我喂养诗歌的资本.可怜的普希金在棺材里翻了一个身,只有我一个人把这种罪过的念头作为一份遗嘱或是倡议书来传播,就算他在棺材里翻了一个身,已经面朝向我,就算他不再顽强地提问,不再用谜底折磨自己的生活折磨今天所有自嘲为诗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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