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陈炯

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大概只有几岁吧，黑云彩一连厚厚的压了好几天，大风怎么也吹不散它。然后一个毫无预兆的早晨，你推开门，看到地上厚厚的雪。漫天遍地白的无边无涯，你在雪地上一圈一圈跑，大声说：下雪了，下雪了。
然后是另一年，我稍大一点。刚读了点书，知道地球是圆的，有南极北极，我看到书上写踏雪寻梅，就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感觉的事，甚至有点悲壮。那是一场很小的雪，几乎等于没下。于是我就决定一直往南走，去折一枝梅花，然后从地球的那一边回来。我当时很激动，觉得自己差不多很有点像个武侠小说中的侠客了。可是我低估了我的对手——地球。我沿着一条干枯的河底一直走，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坚持就可以，就一定能找到那朵漂亮的梅花，就能到地球的那一边。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世界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梅花也不好折。我人生中第一个宏伟的计划夭折了。
还有一年过完年我出门的时候。具体那一年记不清了，好像年年都如此，又好像年年都有点不同。化雪的时候奇冷无比，火车站前的大广场空空旷旷，雪被胡乱地拢成一堆一堆，污七抹黑、脏兮兮的。我走进简陋的候车室等待检票。人很多，很吵。我在那里足足等了四个多钟火车才进站。我随着人潮麻木的挤着，检票、过地道、上车，我在火车上极少吃东西，但对沿途的景物却记得极清楚。火车一路向南，车窗外的雪也越来越薄。到最后一点也看不到，就开始有一片片的水田闪过，家就真的很远了。
我喜欢雪地无边的纯白，也喜欢听自己踩在雪上的声音。看着身后深深浅浅清晰地脚印，在一场大雪过后顺着兔子的脚印去追一只兔子，那脚印却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我就站在消失的地方想着那只兔子：它会不会知道在雪停之后有人还在找它？它不知道我不会伤害它。我会把它放在一个稳妥的地方。它也不用再在这样大风雪的夜里冒着危险去觅食。那么，它也不能再随便在它睡醒的时候随便到它想去的地方了吧？
这就是代价吧？
                                                                              

王桂多

精彩阅读，漂亮，学习，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