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一）

怀禅落英

题记
如果你有两块面包
请你用其中的一块
换取一朵
芬芳的水仙花
         ---默罕默德


一

注定是一块腐肉
几千年的风沙
卷起一路尘土
那天，坐在树下的那个老人
头发蓬松，衣衫褴褛
手里捧着乞讨的书
却不住仰叹身旁的树

尽管它冠盖如云
枝繁叶茂
却掩抑不住寂寞的风
于广阔无垠的地面之上
独树一帜，孤自飘零

还有身旁的草
和沉默的水
独自承担这样的风雨
我无奈地举起跪拜的神祗
与落叶与落花一起
继续赶路

你到过这样的地方吗
我在注视中看到了蓝色
它已融入荒漠
在夜空中漂流一弯清水
那时，繁星如斗
与滚滚而来的月光一起
浇灌明晨待放的花簇

老人取出面包
咬了一口又一口
最后把它食浄

二

我捡拾老人遗落的馍花
夜色顿失颜色
我不甘远去的流影
夜之眼，将我流放鄙远

我坐在流放之地
想老人胡须与毛发
那黑色的眼
将我埋葬了整个冬天

老人拄着拐杖
向我乞讨最初的谎言
暴风雪来了，下透了
整个流放之地

我掰开冰冷的馍花一半
给他，他却带着沧浪的笑
悄悄走开
雪地上留下的血脚印
象远古女娲之趾

我突然一阵肚疼
老人帮我分娩了一麻袋石头
又将它雕刻成像
耸立于昆仑山的峰顶
他让我铭记
我的过去与未来

我把自己雪埋
我不想让自己受夜魅干扰
好大的风，好大的雪
将我眼睛迷住
让我失去
最终的方向

一阵寒冷的风
吹醒三亿年前的梦
我开始寻河漂渡
我用脏了几十年的旌节
赶羊，羊却不知所归
她用期望的眼睛看我
让我感觉失去生命

三

老人在河边憩息时
给我解开探索的绳索
我把它交织手中
玩儿时游戏
可惜只我一人
我只能
自话自说，自娱自乐

河水结冰
难以当镜
我捋顺老人交垢的头发
然后用凿来之水
将它洗净

老人窥视自己的容颜后
慢慢坐化
而后灵魂化烟散去
我看到空洞山上飘起了白云
还有角山顶上松柏的绿雾
一只白鸟
飞过两次，叫了两声

我沿昆仑山西行
砂砾灼烧我渐失的生命
我拿和田玉祷告
西去的云，如草一样干涸
一只巨型蚂蚁
啃食一只马驼

月亮西沉时
寒冷减失了一半
我挖沙漠的声音
叫醒了饥饿狼眼的睡眠

它在遥远的地方看我
恶飕飕的眼光，直放冷风
我的头发
如戟矛般耸立

四

我在夜空喊一个名字
然后躺在绝望里等死
等死的味道很忧愁
忧愁得不如死了算了

这时，我想到的
全是我以前对不起的人
包括那个刚刚逝去的老人
要是能说声对不起
该有多好

可是，这一切都太迟了
我的忧愁燃烧成火
烧燃了整个沙漠
我决心用我的腐肉作饵
钓千年成精的夜魔
而后安然逝去

我用冰凉的沙砾洗浴
而后揪一把仙人掌
喂养头颅
这样作死前的准备
好让魂灵远遁

孤独是最大的敌人
饥饿警告生命的期限
我在空漠中对立
最后都成遥远的期许

我看那匹狼
早已失去搏杀的勇气
半躺在沙窝里
满含哀怜和乞求
希望尽快被我杀死
好完全解脱

这时，我才明白死亡的伟大
此时的死，胜过生
也只有此时的死，才最善良
才最安慰

五

我拿一束狼毛做剑
拿它臊味很重的粪便做灯
我在漆黑的夜里盲行
夜的眼，不告诉我归程

颓废的山，和颓废的沙
尽在我周围盘桓
枯燥的风，也在夜之底
疯一样烧燃，没有人陪伴
我更向往铜的思考
和铁的修炼

我需要水，需要绿
需要湿润的土地
和低价的蓝
我把自己扭结成草
在干冷的沙砾中
寻找生命答案

我的意识中有一座桥
直通浩淼波澜的婆娑山
那里的五彩
是西天王母语言和宫殿

它就在沙漠尽头
东方的亮，挡不住猫头鹰的眼
它的巨抓，将我抓得粉碎
我的思维，仅剩骨件

老家梦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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