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烟雨云水间

何悦华

家在烟雨云水间
                                       何悦华   
      我虽是岭南人，却不是水乡人。然而也因工作和生活之关系，我也常常来往于水乡。大概是水乡有某种特有的，难以言传的意韵吧，我每次身处水乡之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顾名思义，水乡都有纵横交错的河网，其中总有一条横贯村庄的较大的河流。而河的中段，必有一条弯弯的跨越两岸的小桥，这就是富有特色的水乡之桥。这桥的附近，便是乡村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村府、市场、卫生所和信用社等便设在这里，各种小买部、饮食店也类聚在周围。每当早晨或傍晚，这小小的集市顿时活跃起来，仿佛要着意表现一个乡村的即使是小小的繁华。
    若站在那水乡之桥上，可以看到河的两岸都是绿树掩映的民居，望不到尽头。可以想知，河的下游越来越宽深，一直通向滔滔的河海；而河的上游，则越来越幽野，它的尽头是小山和农田。每一个的朝朝夕夕，河水总是匆匆地来，悄悄地去；河中总是船只不断，歌声不绝；两岸依然是袅袅的炊烟。当这朝朝暮暮的水气与烟气氤氲交融，人声与鸟鸣相谐和的时候，会使人产生一种苍茫感，一种人与自然的亲和感，这是水乡最为动人的景致之一。
    水乡的民居规律而有特色，都是靠着河边而建造。通常房屋的后面是道路，道路下是一条小河，小河背后就是漠漠的农田。在房屋周围，在小河之边，都栽有蓊郁的棚竹或芭蕉。秘密的芭蕉可以避雨，青青的翠竹与房屋相依，这真是理想的居所。如今水乡人大都住上了崭新的楼房，物质生活充裕了，就会追求精神生活。水乡人已经懂得追求美妙的音乐，也懂得怎样打扮自己。在翠绿的蕉竹间，偶尔飘出一支动听的歌曲；或在探台上晾着几件艳丽的衣裳，翠绿丛中几点红，这是颇令人产生遐思的。若是到了有雨的夜晚，人睡在床上，静听着窗外萧萧的风雨声，沙沙的竹子飘摇声，以及雨水从蕉叶上向下的泼淌声，这实在是大自然最神秘，最动人心弦的物语。水乡人物质精神生活正趋向于都市却又远离尘嚣；追求生活时尚却又不失乡野情趣。这大概是城里人对水乡人最为钦慕之处。
    在房屋的前面便是那条较大的水乡之河。在河流与房屋之间，都留有较大的一块开阔地，这便是主人家的庭院。这里大都栽有主人家喜爱的较为繁茂的果木,它是该户人家室外休憩的好地方。尤其是在夏季，人坐在凉荫里，坐在黄皮树下，感受河里吹来的习习微风；感受那竹木透出的清凉；感受田野里吹来的稻香，一边听那蝼蛄的和鸣，一边预算着庄稼的收成，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啊。若是到了中秋节，晚上一家人坐在庭院里赏月，这又是一种难忘的滋味。举头从墨绿的树蓬间望那明亮的一轮满月，低头看河中那一轮悠悠荡荡的水中月；真是举杯邀明月，对影全家人人了。那清风明月流水的氛围，会使一家人的团圆变得更加和乐和甜蜜。
    每到了果实成熟的时候，河边负载而垂的果树枝条与水相接；而庭院里黄橙橙、红彤彤的累累果实，与晾在那里的浓装艳服相映照，远远望去，真有使人分不清那是绿水那是绿树，哪是果子哪是人衣的时候，简直是色彩斑斓的一片了。若是临近经过，庭院里散发着异香，闪烁着亮光的果子，真馋人的嘴。倘若你有缘分，你成了主人家的客人，主人会在庭院里随手摘下鲜美的果子让你品尝，那你一定会享受到一种特别的生活情趣。你若是主人家的好友，主人还会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道名曰“糖包圆”的小吃招待你，取意为“甜到入心”。这真是独具风情的水乡人，在孟浪的野性中蕴涵着几分幽默和风趣。当你坐在庭院里晓有兴味地尝试那“甜到入心”的糖包圆，抬头瞥见河中几绺偎在河中依依招摇的水芦时，你会倍感友情之可贵。
    如果院里有高大的树木，主人还会栽上一棵攀树的水瓜。水瓜生长快，结瓜多，抬眼望，满树都是吊垂着长条的水瓜，一家人是吃不来的。水瓜螃蟹汤则是水乡之风味菜式，吃起来清凉爽口。倘若院里还有空地，主人还会搭上一个南瓜棚。南瓜是一种粗生粗长的，水乡人最喜栽的瓜种。而南瓜鸭可说是水乡的特产了。其制作是把一个全南瓜从瓜颈处切开，将瓜囊刨空，然后把一个切好调好味的全鸭放进去，再合上切开的部分，看上去还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南瓜。用笼子蒸熟后风味独特，还会给初尝者带来意外的惊喜。
    可以说，河给水乡人的生活带来了许多趣味。门前河是水乡之所以成为水乡的特征。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也只会给水乡带上了时代的色彩，水乡人始终执着地眷恋这片宁静而诗意的土地。在这片清凉而又温热的土地上，曾滋生了他们多少的热情和梦想：那两岸对歌的激情，坐着荡悠悠的小船迎婚嫁娶的岁月，以及出海打鱼，晚泊他乡的河边树下时的那一缕夕阳。可想而知，他们的祖先，他们自小，就与河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与河可谓一往情深了。世代与河相依，与竹木为伴，以种稻田为主，以养鱼捕鱼为副。河，是水乡人的根，是水乡人的希望和梦想。
    每到了春季，这些近海而地势低缓的岭南水乡，便笼罩在一片烟雨迷溕之中了。水乡那种独特的气韵风神，此时可谓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切物象都变得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虚幻而又实在，鲜明而又朦胧；像色彩明净的水彩画，又象笔墨氤氲的大写意，真是令人心驰神往。
                                                       （2001年9月19日）

何悦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