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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笔记(组章)
在北台,我遇见一对放生的狐
在北台,我遇见一对放生的狐。 一只黑狐。一只白狐。锁在一个铁笼,锁在我今生的缘分。 两个放生的人,恭恭敬敬抬着人间的虔敬,抬着生命的尊敬,抬着我黯然的心情,绕着灵应寺转圈。一圈,两圈…… 什么黑龙潭、隐峰塔?已圣迹难在。 什么金刚窟、如玉泉?已灵音难觅。 在我与狐对视的一刹那,这华北屋脊的叶斗峰,有了积雪夏飞的感觉。 一群栉风沐雨的牛马,安详在我视线的边缘。我的瞭望,在短暂的时间里,青峰蓝山。 “躺在北台顶,伸手摘星星。”在这人间的高处,一对放生的狐,生与死,白云凝布。 “寒气逼人飞夏雪,泉声落涧响晴雷。”在这圣域的低处,一对放生的狐,死与生,萦迂盘踞。 在这高山草甸,在这阳光夏季,在这举世罕见、名扬四海的净域之境,我误入这人心的道场。 增之一分是贪,减之一分是婪。 进一步是渺渺的佛国,退一步是万丈的红尘。 一增一减之间,在我的源头,恩怨了了。 一进一退之间,在我的尽头,是非渺渺。 一对放生的狐,背负着人心的苦乐。背负着我一望无际的静默。 想做西台顶上的一头牛
在西台顶的草甸上。我陷入夕阳的金辉。
在清人徐天绪的《五台奇胜》,我咂出了“泉水山头出,灯花雨里开”的至味。 迎面是两头牛。站立的,黑花牛。躺卧的,黄花牛。披一身金辉,它们细细咀嚼,静静流逝的时光。
我走近,一步,一步。走不出“牛心石”的灵迹,走不进“万年冰似玉,九夏雪如海”的奇幻。
牛,纹丝不动。在云朵的上面,漫漶的,缠绵的,是衣衫单薄的安详,是法雷寺的佛光。
一步,两步,我再走近。黑牛,甩甩尾巴。黄牛,耸耸耳朵。
或许是隋代的微风,或许是清朝的草露,在牛的眉睫上,轻轻地颤动。 二圣对谈石、八功德水、文殊洗钵池、密魔岩、香山,都是咀嚼的花絮,走散的经典,传说的灵迹,色空的解语。
我惊诧。冥思的出神入化:一峰矗立,月挂其梢,犹如悬镜,亦如弯刀。 或是,西台秘境的铺垫。或是,青峰挂月的演绎。
在恍若仙域的静美,我想做西台顶上的一头牛。送日西沉。迎月东升。 山空夜静。在明净清冽的时光,咀嚼不可逆转的神往,一双看不见的手,托举一轮皓皓的银镜。
群星涌现。在虚空流逝的时光,反刍时间虔敬的筋骨,一双看不见的手,挺举一把皎皎的弯刀。 龙翻石
中台翠岩峰。龙翻石,万人万境。 满山遍布的石头,飞扬跋扈的石头,牙尖爪利的石头,流光溢彩的石头,异想天开的石头……在为我等待,悲悯的前身,宽容的今世,曾经的沧海。 欲火燃尽的遗迹,坐禅入定的烛影,妄念成灰的欢愉,尘埃落定的恬然,化愚导顽的哑语,在我的恍惚之中,身往高处走,心往低处沉。 在草甸上、山脊上、坡坎上,一种俗名“鬼见愁”的植物,为我汪洋恣肆,为我迎风高蹈。 唇齿相济的恣情,怀柔不语。 气定神闲的绿霭,逐石而居。 云影彳亍之下,是歇龙石的因。 人心忐忑之上,是龙翻石的果。 甘露泉、般若泉、玉花池、万年冰、祈光塔,在两千五百年前,都在玄机里暗渡。 在时光的锋芒上,幻幻隐隐。 在岁月的随缘之中,忏心如杵。 听法的五百罗汉,剖出肉身的执念与佛契约,捧出万劫的真身与霞齐飞。在我的心头,山岳如禅,灵迹如梦。 登顶穷目。演教寺,回向法界一切众生。 雁门雄关,荣耀与迷途,疏离着红尘的渴念。 晋阳平川,富庶与阒静,奔荡着人间的祭献。 我隐隐听见,满山的石头,读诵千涧万壑的松声。 我约约听见,满心的石头,默念千部万卷的经文。
观音洞,一口清泉的加持
在五台山栖贤谷口的北畔。 《清凉山志》载:“洞有滴泉,味甘。” 398级石阶,盘曲而上的红围墙,引领着我,抵达深嵌岩壁的清泉。 左洞,一潭泉水,水色如银,清冽甘爽。 右洞,一尊观音,光色如金,慈悲庄严。 一位年轻喇嘛。一身绛红袈裟。一脸虔诚微笑。恭候着,熙熙的来者。恭送着,攘攘的去者。 一柄水勺的加持:“喝吧,甘泉!” 一口清泉的加持:“拜吧,南无观世音菩萨!” 上载危岩,从不枯竭的甘露,从泉眼里滴出。 下临深涧,从不泯灭的祈愿,从人心里流出。 在这人间的清凉地,心已泰然。 在这仓央嘉措的坐静之地,心已安然。 蓝天白云,轮回在六世达赖的传说里。 高崖古刹,静美在观音洞的来去之间。
大智路,黛螺顶
要登黛螺顶,必登大智路。 108阶青石板,108阶的心愿:“不登黛螺顶,不算朝台人。” 走慢一些,等等与我同行的灵魂。一切苦道中的众生,一切离苦道中的众生。 我如一粒微尘。走在灵山秘境。 我如一滴凝露。走在佛国圣境。 黛螺顶,或是大螺顶?在木牌楼下,我大汗淋漓。在木牌楼上,我金漆熠熠。 黛螺顶到大螺顶,明成化年间到乾隆十五年,三百年的里程。 大螺顶到大螺顶,乾隆十五年到乾隆五十一年,三十六年,乾隆大帝的小朝台。 大螺顶到黛螺顶,乾隆五十一年到我眼前的2017年,二百三十一年的里程。 东台聪明文殊,西台狮子吼文殊,南台智慧文殊,北台无垢文殊,中台孺童文殊,随缘殊胜,尽在净土黛螺顶。 走慢一些,慢到能够尊敬慈悲的时间。能够等到黛螺顶上的松枝上凝结了新露,能够等到大智路上归巢喜鹊的一声轻唤。 上黛螺顶,我的前身是你。五百年来的钟灵毓秀,澄澈了多少人心的智慧? 下黛螺顶,我的来世是你。五百年来的佛光山色,清扫了多少人间的罪孽? “窗前东海初生日,阶下千年不老松。”红墙灰瓦的寺院,清心敬佛的僧侣,乾隆大帝的心语,被上下穿梭的索道,简化在古今。 五台苍茫。黛螺顶,在苍翠欲滴的岑寂,经天纬地。
一念普化寺
一念普化寺,念念普化寺。 人间的普化寺,一念即是菩提。 佛国的普化寺,一念即是彼岸。 我眼里的普化寺,一念盈入画境。 我心头的普化寺,一念沁入灵台。 入心的一滴。在福禄寿的影壁之后,寂幽,静雅。 入佛的一滴。在仰天大佛的绿枕之下,山净,水明。
在我的凝望里,滴滴清泉入寂。人心的低处,妙生莲花。 在我的仰望里,缕缕梵音入静。人心的高处,灵动莲台。 “拂涧古松巢鹤野,当门流水泛桃花。”在人间的来处,灯烛万盏。。 “皈依三宝极乐地,遵守五戒未来天。”在人间的去处,灯火通明。
【作者:郑立,男,60后,重庆作协会员,作品散见《星星诗刊》《散文诗》《华语诗刊》《诗歌月刊》等,与人合著散文诗集《等一个秋天》。地址:重庆市武隆区卫生计生委;邮编:408500;qq:491648638;电话:1398358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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