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3章

天然石

温度
——关于爱情

1
在下雨。我原以为我会被太阳烧烤。我浑身透湿在这个世界徜徉，你笑我太过疯狂。我只是在寻一杯佳酿暖我的腹脏。

2
开始，雨下得那么拘谨，仿佛皮肤渗出的汗滴。雨夹裹着风送来阵阵凉爽，仿佛恋人的密语。这个诱惑让我不能自己。

3
我身着避暑的衣服（我没指望它能避暑。）现在正适合避雨（我更没指望它能避雨。）我本想一丝不挂袒露在雨中，像恋爱中的一颗心，要不是顾忌别人的眼睛，它们时热时冷恰像雨前后的天空。

4
我在雨中畅游绝非逞一时豪气，那太消耗智，力，就像恋爱本身。我不过是想纳凉，洗刷下太阳和日子轮番在我身上种下的果子。即便不下雨我也会洗刷自己，只是要更耗精力。

5
雨从外到内征服着我，无微不至像恋人的心。此时如果我在诅咒，定是雨犯了规，侵犯了不该侵犯的地方：比如眼或鼻子。但我得设法原谅，雨毕竟是雨。

6
我不便久呆雨中，因为暑气已耗完。我周身在打颤，意识到这点雨正铺地盖天。

7
眼下我躺在床上，身在燃烧，心似冰。盖三层被子尤觉少。饮酒不如感冒药，原因你该知晓。




另一面


谁在上面？什么上？什么面？你不在上面？你在干什么？你这个——你是什么（东西？）人？你一会在左面，一会在右面，一会在前面，一会在后面，一会在下面......你究竟属于那面？你这多面手，你想干什么？你倾心哪面？你厌恶哪面？你果真不加入任何一面？你要做自己的一面？你就是一面？有上下左右前后构成？你竟这样认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人？让我看看你里面都是（有）什么？你的里面呢？你没有里面？虚无就是你的里面？......

上面：无需多言。跟我走就是与光明，真理，快乐同步。我就是你的梦寐以求。

左面：请一瞥你的左面。多言不如一观。我不止一次被自己感动，感动你自是理所当然。跟我走吧，我属于你，你属于我。

右面：注意你的右面。你需要你的右面，它就是为你而存在的，你就是为它而存在的，毋庸置疑，尽管你视而不见。你不妨去看看——算了——别看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爱我就是爱你自己。

前面：注意你的态度。我怀疑你是否拥有你的注意力。你太过轻浮了，顾左右而言其他却又马不停蹄向前冲，你尽管一门心思向前冲就准没错。前面是你理想的归宿，别处都是风景。

后面：立——定。回头看看吧，你都做了些什么？我为你感到害臊。顾左不顾右。顾前不顾后。顾上而无视其他。注意你身后，我只有这句话。

下面：我在下面。我在下面。不知下就不知上，前后左右更无从谈。下来吧，无知汉。

里面：我是虚无，因此我是一切。就这些。反过来讲也对。就这些。



温度

我感到寒冷，因为今天我突然不认识我了。我就是我。我爱我。我属于我（也属于一切。）可是今天我突然不认识我了，我也不再属于我。
我原本做得得心应手的事，今天一件也没做好，我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去做。它们如此高大，强硬，深不可测；如此多，不可遍数；也许它们就是全世界。而我就只是我——单一个。如此少，碍眼，多余，竟然不知该拿自己怎么办，该将自己摆在何处。
而曾经我曾以我为傲。我就是我，独一无二。昼夜间的独一个。人群中的独一个。众词里的独一个。以我这个形象存在，不可复制，不可取代。我是我自己的主仆和朋友和兄弟和喜怒哀乐。人——任何人——甚至物提及我都不得不说：看，一个真实的存在者。
可是今天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当我寻找我，我竟找不到任何有关我的蛛丝马迹；没有人走向我，认识我，知道我，；甚至太阳，飞鸟，风，树经过我时也不打声招呼。平时我们可是互为座上宾；甚至我写下的词也是如此陌生，冰冷，反对我，仿佛我亏欠它们一个存在的理由。
我怀疑我是否还存在（或存在过）？我裹紧我的衣服可是里面却空空如也；我吃、喝却饥渴难耐；我将拳头砸向墙却毫无痛感；我向全世界发信息求助，可是没有丝毫回应。
寒冷隔着七层衣服浸透了我。我唯一的安慰是拥有寒冷和黑夜。看，我并非一无所有。那么我也理应存在着。
我脱下衣服，赤裸着走向世界，走向一切。突然我觉得有热气四面八方袭来，温暖我的躯体和灵魂。太阳正照着我。风抚慰着我。鸟儿在为我唱歌。在一切中我看到、听到、嗅到我的存在。再次我感到自己是多么重要，独一无二，不可取代。我能一口气干完任何事。一切都属于我就像我属于一切。
今天我感到寒冷，因为我就是那寒冷。

2017.8

邓仲祥

文笔精彩，韵味悠长，佳作欣赏，拜读学习，遥祝写作愉快！

邓仲祥

眼下我躺在床上，身在燃烧，心似冰。盖三层被子尤觉少。饮酒不如感冒药，原因你该知晓。

天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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