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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侯,我常记得母亲从生产队下工回来,不管多苦多累,先要烧锅热水,装满汤瓶吊罐,洗个澡。母亲用碱水洗头,再抹上杏仁核特制的杏仁油,洗过的头发又黑又亮。还透着淡淡的清香。
母亲的长发真好看,用“流动的黑色瀑布”来形容,并不夸张。不一会儿,“黑色瀑布”被梳成两根粗壮的麻花辫,母亲对镜盘在头顶,挺拔着身姿,用红头绳扎紧,再戴上白净的帽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没了灰头土脸的模样,面目清秀地去做饭、洗衣、干杂活。
后来,我上学、工作、成家、立业,在外奔波忙碌,很少近距离留意母亲洗浴过的长发。我车祸后不幸残疾,一晃二十年了,母亲昼夜护理我,我与母亲朝夕相处,才发现母亲青丝渐渐变白,从鬓角慢慢向头顶蔓延,而且大把大把地脱发。
弟妹们心疼母亲,买来高级洗发水、护理霜、黑色染发剂,设法让母亲年轻点,可儿女子孙们的烦心事太多,总让她的心清闲不下来。特别是父亲病逝后,母亲显然苍老了许多。
每次看见母亲从梳子缝里抠捋出脱发又装进塑料袋,再将渐渐枯瘦的两根灰白辫子盘在头顶,对镜弯弓着腰身,用黑头绳扎好,戴上白帽,露出两鬓的白发时,我含着泪提醒母亲说:妈,给你买的染发剂,你咋不染呢?母亲笑着说,哎,妈忘了。妈也老了,用不着了。
是的,现在,七十多岁的母亲总是忘事。做儿女的,总希望母亲的白发皱纹慢点长出,从心底里——让母亲更年轻,不要老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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