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

北季

    老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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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这辈子最体面的工作
就是农业合作社散伙的时候
他被安排到村子里做了一名小学教师
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那两条长短不一的腿
再也不适合走共产主义道路了
听说给他分了五亩好田
一年下来
荒草蔓延
这也难怪
你没看过他走路
左右摇晃
天都晕了
更别说人了
所以
为了不至于把咱们的杨同志饿死
党组织最后决定让他来教书
当然这也跟他的哭有关
虽然啊一个月十五块钱
虽然啊他的高中没上完
虽然啊他屁颠屁颠的
但还是被同学们称赞
啊！咱们的杨老师
走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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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完全可以胜任这份伟大的工作
用他的话说
先别急
等他咽一口唾沫
教小学吗
绰绰有余
所以
我们的杨老师不用讲一加一
大家一致认为杨老师的水平
直接可以带毕业班
——五年级
在深奥的数学领域
在咬文嚼字的现代汉语
咱们的杨老师都有非凡的见识
真的
听了他讲课的生产队长
那个常把鼻涕擦在袖口上的人
也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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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
这是我上五年级以后对他不屑的称呼
当然
凭心而论他未必听的舒服
你看他的表情
绝不满足于只叫他杨老师
当你看到他早早站在门口
当你看到他敲上课的钟声
当你看到他腰上那一长串钥匙
你就不得不恭维的向他喊一声
杨老师
但是
只要他喊我帮他去割猪草
或者把粮食拉到磨坊
或者每当下雨天他摔的四脚朝天
撕心裂肺的喊我去拉他
弄得我满身的泥
我就会叫他
老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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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是不会生气的
至少在他下一次叫我的时候
这期间他也会一本正经
每次当他站在讲台上
我都会觉得躺在泥地里的那个人
是他的替身
正因为这样
当我把分子分母弄的一塌糊涂
当我写作文前言不搭后语的时候
他骂我笨的像猪
我也不会怪他
这是另一个他
在我未知的世界里
他有绝对的权力
所以
这个时候我总是把头低下去
相对于活蹦乱跳的自己
比起他来
倒觉得有些可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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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他下次喊我的时候
我就会做得很努力
以至于喂猪和作文
有同样的意义
所以
还得叫他杨老师
只有叫他杨老师
我才会和书本有更近的距离
我才会在他面前再也不敢
沾沾自喜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于故意
让我在教室里坐上了头一把交椅
班里的大小事
我都可以替他做主
当然了
除了上课
除了犯错
只要我的作业本上全是勾
他就会满脸的笑容
他就会说
这小子属驴
就得用鞭子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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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他嘴上说的
真让他打我
我想他是打不过的
他也不敢
因为他总有求我的时候
有那么一次
不同于喂猪砍柴
即使背他也是芝麻大的事
那一年他结婚
郑重其事的请我
你不知道啊
就摆了一桌
我是唯一的客人
他那个憨憨的媳妇
不停的冲我笑
那春天般的微笑
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夫唯

故事诗，生活的味道。欣赏，问好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