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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酉阳(组章)
桃花源
陶渊明,把五十七岁的万般忧伤,压在笔尖。 一篇《桃花源记》,三百六十个汉字,在武陵人的怀抱,扦插了一处桃花源。 一万亩桃源,一万亩桃红的童话。在我的记忆里半酣,半醉,半醒。 一万亩桃花,在把酒话桑麻里回春,在黄发垂髫的神往,朴实无华,鸟语花香。 从魏晋探出的一枝桃花,在酉阳神秘的洞口探头。 昔日大酉洞,今日桃花源。踏在三百六十个汉字上,我踏在一千五百余年的渴望。 入潜村,睹玉盘仙迹,读有字天书,过天池,见秀才看榜,走巴人栈道,探逍遥洞,进避秦庄,顾陶然阁,离拙村。 一路桃花流水。一路精工巧致。一路古意深深。 人间有多少桃花源?从袖珍的山水里抽出山水的袖珍。 人心有多少桃花源?在缥缈的梦幻里抽出梦幻的缥缈。 看烟雨江南,有多少画境在人心的高处,处处桃花源,处处武陵人。
龙潭幻象
一双龙眼闪烁的青幽,晃着蜀汉的冰冽。 3公里,2200年,一条老街已无法为我解围。 梅树河,龙潭码头,江西潭,折叠酉阳的梦境,铺开了我千年的遇见。 泯灭的唐宋,被围进了封火墙。鼎盛的明清,以火砖为凭。 县丞、巡检、州同、县佐,被一街青石板磨亮的大号,磨蹭在老时光的尽头。 草鞋、簸箕、竹席、背篼、犁铧、渔网、木筷,这些经典的古意与现代,永续龙潭的回音。 吊脚楼、四合院挺着生活的本心,在一杯茶香里,让我宁谧。 龙潭货、龚滩钱的遐想轻启微澜,在一桨水响里,与我欢喜。 文昌宫、天后宫、轩辕宫、禹王宫、万寿宫、龙王庙、火神庙的剪影,守在月色的疤痕。 黄龙上滩、猫儿镇潭、仙人挂榜、懒蛇下山、罗汉岩像、二龙滚江、九桥溪泛、龙洞堡山的装帧,插在阳光的眉心。 鸭子龙、脱节老龙、火龙,狮子灯、篷篷灯、花灯、牌灯,龙舟竟渡,干龙船过街,倾诉在年节,炙热在私密。 时光淹没了过客,总有出头的礁石。那些藏龙卧虎的名姓,闪烁在羁旅的光影—— 斑驳疏离的语录,在我童真的幻象里,至高无上。 褪尽喧嚣的口号,在我记忆的幻象里,登峰造极。 还好,历史也会侧身。在一杯辣茶里,我看清了龙潭古镇的真容: 偏安一隅的小南京,已独坐在民国的烟尘里,不想回来。
拉一纤龚滩
一千七百年的灵与肉,罡风淬炼。 抓一根纤绳,与乌江拔河。石磨的腰板,水涨船高。 拧一壶烧酒,与命运欢歌。骨磨的号子,浪遏飞舟。 拴紧渝黔酉阳、彭水、沿河三县的鸡鸣,在“蛮不处境,汉不入内”的门槛上,热望渝黔湘边的想象,抚摸春光入心的驼颜。 我也想造一座吊脚的织女楼,上设茅屋,下养牛豕。全木半边吊、半截吊、两翼吊、吊钥匙头、曲尺吊、临水吊……凿掏活扣,挖空心思,不用半颗铁钉,不费千千苦结。 有雕花门窗、雕花大床、青花古瓷、长板凳、老烟杆、老铜件儿……做了一回袍哥大爷,去川主庙上香,去西秦会馆喝茶,去冉家院子拜会老土司,在傩戏楼台,抖几圈舒骨爽心的摆手舞。 太阳挂山,衔一根铜嘴的老烟杆,吐纳依窗的金丝线。 几声噗哧楼梯响,一碗千年入味的绿豆粉,闪动抱冰的光芒。
一座纤夫拉来的老镇,绳磨石砺,灵光照人—— “腰杆要打伸吆,——嘿咗!” “扯起莫放松吆,嘿——咗!” “两脚要跪地吆,嘿——咗!” “鼓劲朝前爬吆,嘿——咗!” 勒进手指的纤绳,在血液里唱歌,在我眼睛里点燃一朵火。 拉来了商号和盐行,拉来了两公里绵长的老街,拉来了白丝沱的纤夫寨。 我不敢妄说,一首纤歌,顷刻干净了灵魂。一粒沙子,或一块石头,雨过了,天晴了,才是谦逊。 无法穿越磨绿豆腐的蛮石磨,无力攀爬油光水滑的纤夫石,不敢渴饮歌乡酒寨的牛血酒。 与梦境为邻,与乌江为兄。岩壁的老岩枫,凌风不语。
丢了生锈的幸福,就在云蒸霞蔚的长滩上,隐姓埋名。 背水的堰桶和打杵子,在艰辛生活的坡坡坎坎,用骨头爬行。
【作者:郑立,60后,重庆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星星诗刊》《散文诗》《散文诗世界》《四川文学》《重庆文学》《山东文学》《诗歌月刊》等,与人合著诗文集《现代诗十四家》《等一个秋天》等。地址:重庆市武隆区卫生计生委;邮编:408500;qq:491648638;电话:1398358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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