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路（组诗）

小窑（李刚）

我们这一路（组诗）
◎ 小 窑

我们这一路

就算我们心如野溪
也牵扯不出群山的回声
其实幽静的路途最适合安置往事

就揽一片火烧云染红的黄昏
这最美的天意  甚至有一部分
已在重复我们的你我不分

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这一抹瞬间的时光  是否已流入
时间的界河

我们都在击水  抵住了河中的淤泥
恍如被野魂追赶的鱼
这潺潺之水  还能牵扯出什么
停顿时  我们相拥
把旋转的眩晕和松动给予对方

就像抚平你的忧伤
不管大济苍生  还是小渡生命
我们珍惜一身沾染的星辉

夕阳最能透露细腻的过去
如同流水中荡漾的一枚枫叶
世上还有什么真谛
能比得上我们两个身体的叠影

在机场附近的大堤上看入暮之海

几个夜行者
像海岸的细节
我抬起头  搜寻天边那颗儿时的星……

就让现场暴露些恋旧的情怀吧
毕竟生活中好多战栗
需要用光阴里的花枝来掩饰

天下的苦厄  携手并肩时
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入暮之海  空荡得像一生的彷徨
历史割去了这里的芦苇
混沌的天幕不着一丝痕迹

一架架飞机拉开天幕准备降落
像往事一样轰鸣声里伴着几束强光
海边的机场  星辰躲避
只有人类的灯光
像盛世的言语  经久不息

远处的海水浮现几粒亮光
颇像一双双擦亮的眼睛——为了看你
这人间震响的光斑

我抱紧双肩——
我知道有时的一阵战栗
也可以搅动岁月的微光
用来风干芦苇荡里曾经的笑语或泪眶

喧哗的老街

好多事物总是这样  最丢不掉的
都是面子
老街沉淀的光阴
到如今也都变成了外表的光鲜

熙熙攘攘的过客都在体现游子的风度
用车轮代替马蹄
以莫名的感叹  梳理时光的混乱……

即使从小路上来
我也抵御不了光影的感染
想束髻披褂  自制寒光
——正作这些准备时
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学不像一个旧时的书生

流水仍然是个谜  唯有
摇橹的欸乃声还带着古韵
把好多芳姿裙影舞动在倒映的石桥上
我看到一棵老桐树在水里打转
仿佛岁月还魂——倒是泛漾出了几缕沧桑

老檐高墙有些放光
把暗淡的旧伤抹去了大半
其实我是自我安慰的蹉跎客
在好多时辰  从里到外拧干了月光

雨水来袭时
旧牌坊发出声响
我捂着脸面  仍在充当坚定的仰慕者

一朵漂亮的白云

它的影子掠过地面
像一个人的余生
——又在前方路人的身旁消失

在我抬头处  整片蓝
在它的身后移动  仿佛波动的生命之海
无限的纯净灵魂浮于上面

从四面八方靠拢过来的眼睛
紧紧盯牢它瞬间的舒卷和柔绵的语言
盯牢它渗透于边缘的白

旁边的路人——谁也不会玷污你的眼神
你已在逼仄的世道上
被它的唯美和自由大幅修饰

而你又将自己放置于
这枚云影的飘移

行驶在东海大桥上遇到一阵狂风

海湾像一只巨大的漏斗
人类的大桥仿佛是苍茫世界的栋梁
时光漏出的前程和蛮荒
好像都由它撑着  扛着

类似人间的忌妒
一阵狂风横扫海湾
不知道它是不是看透了桥上的这些车
——这些奔向前程的机器
或来到沧海孤岛的过客

把握的方向感觉到了狂风的重量
恍如有个孤礁正在凶猛逼近
只有手心之力始终抗拒偏离
才会感受沧海桑田的狂野和大义

光影摇晃到大桥的尽头
像是天地之间飘浮的无数预兆
人们来到岛上再次感叹苍茫
也改变不了日出
总在眼前的东方

人心里也有一阵狂风
即使被吹到原初的荒岛
也要看看狂风的痕迹
是否已落在海面成为广阔的波澜

行走在长江口的江堤上

风在江面疾行
像簇拥的群蝶推搡着江水频频拍岸
有飘云在蓝天下舒舒卷卷
形似光阴的格言

也许风景里最美的事物就是光阴了
因为它来自亘古的源头：我仿佛已看见
沱沱河肩头的冰川和绵延的群山

江水再澎湃  也冲不走最原始的风光
浩渺的长江口总漂浮着梦的缠绵
比起它们  一个身影更像风尘里的孤蝶
能晃动的  只是微凉的翅膀

或还能飞翔在过眼的云烟上
凝望江海从一开始就拥有的浩瀚无限

我站在江堤这根漫长的弦上
想用柔弱的指尖  借着扑面而来的风
去拨动放眼处的无限苍茫

我们乘坐的飞机在盘旋

在浦东机场的上空遇到了雷暴雨
我们乘坐的飞机开始盘旋
机舱内的人略有声响  又迅速回到静稳
我看他们一个个像挂在高枝上的秋柿
如同一个人朦胧的命运早就挂在了高空
临座的女子告诉我
她来自内蒙古的草原
她在碧蓝的云天下长大  最迷离的命运
竟让她来到大城市奔波
此时她轻闭双眼
很像静卧于岁月的一件小玉器
时间接近半夜  飞机还在海边盘旋
尔后告诉我们将飞过长江去南通降落
一道道闪电在舷窗的附近
让人看见黝黑的空茫中几笔明亮的凹陷
我知道再神圣的飞翔也抹不去那道魔光
我们开始沉默  炫目的轰鸣
能掩盖最丰富的想象
你看草原和海是那么的相似
我们飞翔在它们的上空  但最纯的心愿
也掩饰不了命运里的一个个凶险
你看这闪光之上的盘旋
让我们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黑夜
女子看了看我  恍若古玉闪光
又似人间一切无语的企望

占东海

或还能飞翔在过眼的云烟上 凝望江海从一开始就拥有的浩瀚无限  我站在江堤这根漫长的弦上 想用柔弱的指尖  借着扑面而来的风 去拨动放眼处的无限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