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写那年深冬 诗/王琪 诵/雪石

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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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写那年深冬
屋瓦是青灰的
穿行深冬的影子落在河面
光的碎影，上上下下缀在其中

葬礼上的嚎哭直至夜半
曾坚硬的心，即刻软了下来
这些年，我活得面目全非
那小小的村落，形同梦的深渊

大地上的寒冷紧逼
生离死别，不能仅靠一株植物代替
即使满含泪眼
也无法浇开十二月，墓地上的松枝

灯灭了没人再点
我埋藏的苦痛，不过是一场撕心裂肺的战争
时时刻刻潜伏在体内，左冲右突


▍ 时间之伤
马车去往天堂
鸟声和我却在春天相遇
那些苦楚，我必须一一记下
用于驱走午后的雾水
沉浸成早年模糊的印痕

我是如此不安
一直用风声倾听，借雨水倾诉
人世间，荒凉之词轻漫
经过空阔的傍晚
最终，无情地融进还乡河的落日里

还想和你平心静气地说点什么
看看这异乡的小镇
这轻薄的一生
一如花瓣自眼前翻飞、凋零

如果说你和此生还有某种约定
那定然是时间之伤，带来的一次疟疾


▍ 自还乡河向上
枝干扶疏，我必在其下
体态丰腴，容我慢慢靠近
高耸的地势，阻挡不住缤纷的落英
回头望去，那些粉黛的花瓣，连绵的沟谷
在耀眼的白光里
形成人生的又一处急流，或险滩

而我就坐的方山寺
浮云丝绸一般飘在还乡河上
有时还像棉絮，和雄狮、鱼鳞
但无一都为这人世幽静之处
平添了古朴与沉稳

坡道曲折，是为朝圣者而备
也为落荒者废弃
山之南，我看到的景致
幻境一般迷离
那林立的峭壁，叠嶂的峰峦
在暗沉的空中时隐时现

不知是去汲水，还是该采茶
俯瞰四周，故人不在
数朵云彩竞相落入前朝
体内被挤压的光阴
入夜之后，梦魇一般的化为灰烬


▍ 傍晚听风
荣光俱尽
暮霭里的天色，靠近一颗黄栌
去草坪或山丘上
梦幻般的层林
一遍一遍擦燃你我目光

偶忆起曾在南方见到的栾树
年轻时的模样
它8月开花，后结蒴果
等待秋来叶黄，繁茂的枝干
已覆盖我半阴半晴的院落

我此前相信人生薄情，世事难料
也相信荒草即将覆没石阶
从寺庙传来的钟声
低沉、悠远——

而被疾风不断催促的气息
将我空茫之心
吹打得哗哗作响

有些遗忘既久的事不会再来
有些不曾相识的人远隔天涯
在傍晚，风过不过树林
你正经历的秋天
都将遍布秘密的谎言

▍ 稻花开了
幼时的罗敷河边
还远未到秋黄之时
就有一瓣一瓣的稻花清香
弥撒在沃野田间

那盛情的小穗抽身而出
不用隔着阳光，也能从薄薄的颖片
看到徐徐张开的绿色、淡黄色
似深情又辽远的生命里
那沉默的部分

雨露未褪的清晨
蛙声占据了十里洼地
旧事的月光
挂在林梢，迟迟不归
等待有心人，制成来年的美食或醴酒

而你饱满的情绪
怎不可被搁置尘世的欢颜与喜悦
让唐宋骤起的风雨
淡淡地飘向故乡


▍ 我仍活在一座村庄里
没有走远，也没有背离
老村庄北巷，一处破旧的院落
炭火在盆中燃烧
寒夜难以寂灭
那些暖起来的文字
隐藏着隔山隔水的念想

人间的忧伤在低回
我再也不想掩盖深冬的真相
弃绝了挽歌，悼词和哀泣并肩而立
我又单又薄的身体
被烈风肆意鞭笞
这节节败退的人生，汹涌而来

几朵前世的花瓣不再惊艳
河山苍茫
村庄边缘徘徊的脚步
它踉跄几次
野外的草木就跟着拂动几次


▍ 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驱动
秋深了
茅草堆上卷起的一团残云
向白马河边涌来
那些布满伤痕的日子模糊难辨
鸟鸣消失在丛林
一棵鹅掌楸，不分晨昏
卸下妆扮，与我握手、言别

隐忍着孤苦的乌鸦
站在一块石头上，一动不动
它到自身，遮蔽了自身的幽暗
让双翅扑打着泥尘
疏影里失去的亲人面目斑驳
一年一年守望中
胸口无形中就被吹开，成了疼痛

为那些沉落的事物祈福
愿它此生完整、圆满
而上升的，即使接近天庭
亦要跌入凡间破碎时的
细小之光


▍ 河堤路
醒过来的清晨，生命中的花朵
都在近处摇曳着
一朵妩媚，另一朵或许淡然

溪流穿过一片谷地
修剪草坪的人，停下手中活计
又低头忙碌起来
天地间，他孤独的身影，那么小

夕照纵深于山川
满山坡的微光节制而低缓
整个傍晚，无比静寂

你从另一个春天上路
就不曾打算返回
人间的身前事、身后事已成虚无

路上行人不多
风声一阵紧接一阵
像要把神秘的梦境
从河堤路以北，依次打开


▍ 对于生活
那个秋日，他一个趔趄
就带着一颗佛心
来到寺庙门前

人世间花落几度
走在半山腰的几个陌生人
都没有停下来，去看看

——去看看，这前世的风
能不能带着未了的遗愿
吹空那单薄的身体

事实上，多少恩怨
可以断然毁掉
升起的烟尘，也完全
能用虚空来判定

我却想知道
怀平和之心，看日落大地
普渡今生的岸边
谁愿以终生的代价，去揣透
深无底、广无边的生活


▍ 凤凰岭下
气味多么相似
在父亲栽种过的田园
和春日的，这一片蓬勃

有人沐浴晨光
唱着哀歌
有人门内劈柴
挥汗如雨
多少年已过，他们好像从未离开

棣棠虽初次相见
但我认得她的花瓣
榆叶梅花繁色艳
它红黄相映，更显热烈

谁在沉默中回味
谁在深度冥想
你走过时，像偶遇受难的同胞

而我唯一的抚慰
是不再对着落日，独自伤悲

茂华

写写那年深冬
屋瓦是青灰的
穿行深冬的影子落在河面
光的碎影，上上下下缀在其中

茂华

葬礼上的嚎哭直至夜半
曾坚硬的心，即刻软了下来
这些年，我活得面目全非
那小小的村落，形同梦的深渊

茂华

大地上的寒冷紧逼
生离死别，不能仅靠一株植物代替
即使满含泪眼
也无法浇开十二月，墓地上的松枝

茂华

灯灭了没人再点
我埋藏的苦痛，不过是一场撕心裂肺的战争
时时刻刻潜伏在体内，左冲右突

茂华

马车去往天堂
鸟声和我却在春天相遇
那些苦楚，我必须一一记下
用于驱走午后的雾水
沉浸成早年模糊的印痕

茂华

我是如此不安
一直用风声倾听，借雨水倾诉
人世间，荒凉之词轻漫
经过空阔的傍晚
最终，无情地融进还乡河的落日里

茂华

还想和你平心静气地说点什么
看看这异乡的小镇
这轻薄的一生
一如花瓣自眼前翻飞、凋零

茂华

如果说你和此生还有某种约定
那定然是时间之伤，带来的一次疟疾

茂华

枝干扶疏，我必在其下
体态丰腴，容我慢慢靠近
高耸的地势，阻挡不住缤纷的落英
回头望去，那些粉黛的花瓣，连绵的沟谷
在耀眼的白光里
形成人生的又一处急流，或险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