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斗岭上,听秋风絮语(散文诗组章)
文/龙小龙
◎有一颗星曾坠落于此
故事的线索不会断。 可以从竹简上的痕迹中找到,也可以从老百姓口口相传的经典里找寻。 旧梦依稀。史海钩沉。 只需一捧灰烬,一枝蘸满月色的狼毫,便可以渲染出背景色。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起因和结果,都不是最重要的。我只想看清,一种压制已久的情绪,或是预谋,像无声的海啸,像暗哑的火山,一个什么样的机关,在深黯的天空中一触而发。 它一定拖着长长的影子,驾驭着冰物质,冲破子夜重重的关隘、哨卡,幻灭为云烟过往。 它身材瘦弱,宽大的衣袍中装满秋风,不染尘埃。 惟有一身善良的秉性,可以摈弃语言的奢华和浮躁,化解功名利禄的蛊毒。 对于文化的尊崇和景仰,没有形而上与形而下之分。 我说的是,一颗文曲星的坠落。 坠落于东汉的长河。 儒雅的举止,博学的内涵,却想用赤手空拳搬运千年文明,粉碎傲慢与偏见的那一颗。 它的磷光,照亮了权利与私欲的界碑,撕碎了亲情与真情的遮羞布。 它爆炸所释放的能量,让俗世之秤永久性失衡,难以复位。可是,它坠落的那一刻,又是谁,为何用一片苍黄的叶子,盖住了石破天惊的震动?
◎秋风说
蝉,已集体失声。时间步入庄严的轮回。 耳畔偶尔还有一两声轻吟,那定是某一匹战马的嘶叫,没有化作尘埃的那一缕,情不自禁地从泥土中漏了出来。 或者是那匹白马,想必又是黑马,有一颗眷恋红尘的寸心在跃动。 苍茫的历史,举旗列队从这里走过。辚辚车马,匆匆碾过江淮山河,每一只蹄印都长出了一棵参天的杨树。 正是适于举目瞭望的季节。 青春葱绿已退居视野之外,庄稼已经悉数收割。而刀斧的痕迹犹在。丰收的喜庆,已被乡愁灌醉。 农人在地里收拾残局,那默默无闻的样子,让我心生敬畏。 白露为霜的时令还没到来,而提前料峭的风里,荡漾着一种割裂的疼痛感。 最短暂的祭奠莫过于此刻,苦乐、去留、悲欢均在一念之间。 秸秆上仿佛有仍未归仓的豆子凋落。不,分明就是滚滚的热泪,随风滚落地下,就像风的种子。 是谁,丢弃了防卫的铠甲,迟钝了毕露的锋芒? 我如秋天的稻草人,孓立旷野,默默数着簌簌而下的落叶,就像数着前人一阵紧似一阵的脚步声。 ◎煮豆
有人临碣石,有人观沧海,有人观天象。 有人喜欢弄文舞墨,有人喜欢耍枪使棍,有人喜欢云游四海。 有人面善,有人面恶,有人心手相连。 悲乎,喜乎? 许多看似对立的两面,却有一脉相承的血缘,因为信仰的目标,相互背道而驰。 比如,燃烧的秸秆和被煮的豆子,本是同根而生的骨肉兄弟,秸秆却想从豆子的体内熬出油来。 焚烧中可以炼出真理,让众多杂念和烦琐俗事圆寂。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每每朗诵至此,我们便无法保持镇定了。 秋天总是居心叵测,为什么不能表里如一呢。得将手伸出去呀,握住一缕摇摇欲坠的风,摇摇欲坠的雨。 那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用尽一身清贫的硬骨头,抵抗倾轧、挤兑。他已经下定决心,愿为一个美好的梦等到白头,抽干体内的水分,任凭霜刀雪剑恣意割裂。 当我们看到他那一副失魂落魄、衣衫褴褛的样子,都是被逼的,不是他的本意。 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一个还原的古老真相而已。
◎七步诗
一方灵性的水土养大曹家孩子,才高八斗。 无须刀剑,无须烽火,无须千军万马,一粒粒文字足以惊风雨,泣鬼神。 那时的他,少年老成,醒悟太早,目睹了此起彼伏的战事,百姓潦倒的饥寒,也听够了生灵凄楚的喊叫,惊恐的飞鸟,在乱箭中仓皇逃奔。 而他神往的乐土从未熄灭,呕心沥血赶赴洛神之梦。事关爱情,事关重振山河,在废墟上生长繁华都市。 他走七步,便写成了传世佳作。 他走完短暂的一生,便名垂青史,辉耀千年。 对我来说,七步是一个梗。 七步,就是步步为营么,七步太难了。 写这一章散句,我足足徘徊了整个下午,不知走了多少步,不知从何落笔。即便穷尽满腹辞藻,用光华丽恢弘之词,也难以缓释一份因现实太过安逸而产生的惶惑不安。 还好,有我看见一片阔叶,颇像他放飞的诗笺,瑰丽而又朴质。 飘扬如旗,摇曳在这座千年以后的尘世。
◎热土
热土之热,缘于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 也缘于一种执着的信念,引发着前赴后继的大队人马,风一样地穿越岁月的宏阔之躯。 一场冲天大火早已熄灭了,而灰烬犹在,就像停顿在青草上的铁屑,有太多寄寓。 火在另一个层面焚烧。 每一名走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神色泰然,心怀虔诚。纵然在秋天的制高点上鸟瞰江湖,但是少了萧杀之气。 秋风吹过树林,吹过每一棵小草,每一寸泥土。岭上风声荡漾,如箜篌、如琴瑟,如梵呗。晨钟暮鼓,如泉水呜咽。 韵律之悠远,具有穿透力,直抵心坎,可谓空前绝后。 我愿遍洒甘露,滋润千年留下的焦渴。 阳光的照耀下,每一粒水珠都化作金子,那是告慰在这片土地的英魂,让它们备足一路盘缠,继续赶赴代代传承的梦。 从东汉,一直走到当前,走在一个似曾相识的情节中。 我们握手问好,入座,就一杯桃花酒,吟诗、对句,骑一匹白马探访月宫蟾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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