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沈园(散文)

吴梓谷

魂断沈园(散文)

魂断沈园（散文） 这就是名扬遐迩的沈园，是浙江绍兴城东的一个重新修葺过的小小的园林。这里的一花一木都美丽得令人忧伤，几株弱柳，一池荷团，四五蓬蔷薇。 还有这落尽寒花的梅树──是那个凝结着愁怨、从江南小桥陌巷款款走来的江南女子，在岁月的碎影中，抑郁成一缕永不消散的梅骨香魂？ 这里的一砖一石都显得凄凉、沉重，这亭台，这楼阁，这小桥流水。 还有这假山累石──是那个豪情万丈、在金戈铁马中纵横千里的放翁，那个让冰河入梦、一腔热血、壮怀激烈，高唱着“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放翁，以其刻骨铭心、狂歌当哭、愁肠百结，泫然流下的悲泪凝结？ 葫芦形的小池，还是当年景物？贴近水面的三折石板桥下，可是那“伤心桥下春波绿”的春波？那波里依依相偎的倩影，朦胧着的一团，莫不是“沈家园里更伤情”的幽梦？ 的确，沈园是有名的，名声久远。但并非是它的建筑特别与众不同，不如说沈园的名声，是由于一首著名的词《钗头凤》历尽岁月的沧桑而不衰。 一脚跨进沈园，就恍惚跨进了八百多年前的历史，南宋大诗人陆游哀艳凄婉的爱情故事就在眼前，就在耳畔。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无不引起人们的联想。 柔柔的柳丝，还系着八百年前的春色，绯红的蔷薇花，还泛着春游时的喜悦。这亭台，这楼阁，这桥，这水，这翩翩飞着的黄蝶，无不脉脉含情。而那团团圆圆的荷叶，却永远也盛不起破镜不能重圆的哀怨！ 盛不起载不动的哀怨啊，却没有在时间的逝水里沉没，一切都如此鲜活地摆在眼前，怵目惊心。沈园的断壁残垣，默默地见证着辛酸的历史，应正着风雨的沧桑，诉说着悲恸的往事，追忆着满地的苍凉。 当年题的词章依然书在今日的墙上，墙壁上凝结的忧伤，是命运一声声的叹息，是岁月的一首悲歌，是眼中的一汪清泪，是风中飘摇的忧怨，是胸口永远的创痛。让游人品味那分刻骨铭心的相思。 是谁站在那堵墙下，朗读那在八百多年的风风雨雨中，已被来来往往的人们反复吟哦成一曲千古的绝唱──那首血和泪凝成的词：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这一句错、错、错，并不能挽回鸾凤和鸣却又劳燕分飞的结局。是读的人不忍读下去么？那一字一句，都渗透人的骨髓，怎不令人声咽：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一句莫、莫、莫，更不能修补破镜不能重圆的悲哀。轻裘长剑、烈马狂歌的放翁啊，为何哽咽着哀叹，悲怆地追悔！再多的痛悔、再多的遗憾、再多的眼泪，也唤不回那个莲步生姿、婉约多情的女子；再多的忧伤、再多的幽怨、再多的惋惜，也不能将恩恩爱爱重新谱写成篇。 唐婉 诗人曾经驰骋沙场，纵马横刀，抗敌卫国，写下许多大气磅礴雄豪的诗篇。是一位有血性的“亘古男儿一放翁”，他那充满爱国热忱豪气冲天的诗句，曾经打动过多少人的心，使人热血沸腾。而这首柔情万丈缠绵悱恻的词章，却令人哀怜痛惋。它记录着诗人一段难忘的婚史。 陆游十九岁与唐琬结婚，琴瑟和谐，如胶似漆，十分恩爱。但好景不长，其母不喜欢儿媳，强其离异。陆游无奈，只好在外另选宅院，安排唐琬。但仍未瞒过母亲。恩爱的夫妻，美满的婚姻，经不起封建礼教淫威的打击。陆游与唐琬终被母亲无情地拆散。但，绵绵无限的情思又怎能割断。十一年后，他们邂逅于沈园。故人相逢，却再也寻不见旧时的甜甜的笑颜。那一袭青衫、倜傥不羁的江南才子，再也不能握住心爱人那双玲珑的红酥手。不尽相思，无限哀怨，百感交集于笔端，诗人肝肠寸断，千种悲感，万种柔情，提笔挥毫，泪水浇着墨水，濡染一墙。 这字字句句，低回婉转，既动情又伤心，字字千斤，落在唐琬心上，怎不令她悲痛欲绝。曾经有过的美好，无限的恩爱，均成昨日，不堪回首。那些遗落在窄径闲池中的锦瑟年华，那些缠绵在满城春色里的似水柔情，那些萦绕在袅袅幽篁之间的爱情断章，都已随着岁月的流逝，在时光的风风雨雨里零落。多少追思，多少怀想，多少梦幻，折磨着心灵，沉寂孤寞得一身消瘦，她不禁也提笔向心上人倾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栏杆。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一句难、难、难啊，诉尽多少离愁别恨的苦痛。这一句瞒、瞒、瞒啊，又道出多少肝肠寸断的折磨。那日日独饮的寂寥孤苦，那夜夜辗转的落寞惆怅，那在夜梦中濡湿枕衾的点点冷泪，那独语斜阑提笔欲写、却欲说还休的丝丝愁怨，那在黄昏徘徊看片片残红零落的凄凉…… 美好破灭，幸福消失，剩下的只有不可挽回的离愁和眼前的心头的不可消除的巨大的创痛。唐琬的词悲切、凄婉、幽咽，字字情，声声泪，是哭诉，也是控诉。封建家长制的统治，压制了多少美好的爱情，摧毁了多少美满的婚姻！ 那些爱恨情愁密密纠结的往事，那些心醉心碎心痛心伤的如烟岁月，也早已随风而去，无影无踪。此情绵绵无绝期啊，直至唐琬抑郁而死，诗人年迈，还在不断痛吟“林亭感旧空回身，泉路谁凭说短长”。“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悠悠事茫茫”。“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诗人在去世的前两年，最后一次游沈园，还做《春游》诗一首：“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蓦然回首，繁华落尽，伊人成土，红消香断。而诗人的不了情一如既往。 俱往矣！惟有沈园泣泪的词壁，默默地见证着辛酸的历史，映证着风雨的沧桑，诉说着悲恸的往事，追忆着满地的苍凉。惟有沈园的劲梅柔柳，不断地地抖落岁月的蒙尘，年复一年地吐露新绿，绽开清芬，陪伴着刻骨铭心的词章，向游人诉说，让人解读昨日的故事。 沈园，这伤心的爱情之园。 我在园中徘徊，举目四望，心中清楚地知道，这几座亭台，已非当年之物。当年的林园，曾经数易其主，现在的规模，比起当年的私家宅院，已缩小了许多。陆游题词之壁，早已倾倒，不存在了。但八百多年的风风雨雨，倾覆不了洗刷不掉用血和泪胶砌而成的词章，永远在人们心头凝结着沉重的一页。 管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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