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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舅父:
吾幼受舅父教养之恩,未有寸报;孤苦老母未受我一日之奉养,今日被捕,又劳舅父于风雪残冬远来塞外看视,尤其令我感激的,是舅父能了解我,不以寻常儿女话相勉。吾观舅父精神仍如往昔,又知老母及至亲骨肉,均各无恙,以后清贫之生活,亦尚能维持,使我更无所念
舅父所著书及诗,尚未奉读,他日读后如有所见,能写信时,自当奉告。吾尝谓舅父思想行动,为托尔斯泰伯爵一流人物。托氏身为贵族,然极不满于上层社会残暴豪华的生活,十分同情于下层平民被践踏的生活,愿意到平民中去,并帮助他们。可惜他只有满腔的同情心,而没有使穷苦群众得到解放的方法,所以他只能是穷苦群众的好友,而不是革命的领导者。这是我与舅父思想行动分歧的地方。舅父思想,宗教色彩甚浓。一切宗教哲学的发生,都是当时当地社会的反映。时代变动,环境变动,这些宗教哲学也必然要随着变动。现在回、耶、佛等教,已非复最初的本来面目。我之读宗教书籍,只是为知道当时及现在人们的社会生活,怎样在思想上反映出来。我们的哲学,是认为一切东西都是在流动变化着。我们不仅要认识世界,而且是要改造世界。这样的精神观与“金刚经”所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的静的观点相反。以上请舅父恕我狂妄的批评。
我妻现在闸北,干戈遍地,音讯难通。特留数行,请舅父代为保存,将来有机会见面时再交给她。舅父此来,情义已尽,塞外苦寒,不敢久留。舅父回去时,对诸知爱亲友,均请代甥问安。
甥 若飞书一九三一年一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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