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郑立 于 2019-2-7 15:21 编辑
渝东南解语(组章)
南腰界:酉阳之红
大地之红,炫动人间之红。 一幅人间的彩绘,一幅天堂的素描。 盗取天火。贺龙、关向应、任弼时、王震、肖克……这些红星闪闪的名字,翻卷着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猎猎的战旗。
啸聚良心。 红军街、红军寨、红军医院、红军大学、会师广场、红三军司令部……这些与日月同辉的遗址,说着南腰界红色的奥义。
烛照天地。革命标语、马灯、砚台、笔筒、薄被、草鞋……这些目光炯炯的物证,倾诉着南腰界不眠的忠诚。 听,八十余年,红红的故事,红红的歌声,红红的心跳。一方神奇的山野,反压迫,求生存,铁肩道义,淬火黎明。 南腰界,酉阳之红,渝东南之红,时光之红。 红红的山水,敞开了我一生紧随的红红的灵魂。 陶冶山水之秀美,激荡人文之大美,盈漾人间之至美。
小南海:黔江之镜
小南海,老时光里的小瀛海。 扑入我眼帘的,山峦崩塌的千仞赤壁,美入骨髓的万顷湖水,鸥鹭齐飞的浩渺天光,湖岸惊愕的峥嵘巨石,泼墨一幅雄浑的画境。 闪入我内心的,是湖水深处的1856年6月10日那一盏黎明前的松油灯,几座静谧的村庄,一片片青葱的大森林。我沸腾的想象,宛若烟雨中翩然离枝的花瓣。 从一棵水竹开始,从一棵油松开始,从一棵黄杉开始……在遗迹上镂空的风雨雷电,在时空里铭刻的沧海桑田,在天地之间沉淀的爱恨情仇,还原着灾变之后人心的祈望。 一个震级6.25级烈度8°的地震遗址,一个清咸丰六年的堰塞湖。 大地开裂的胸膛,被大善之心填充,被大爱之水濯洗,被大美的眼神缝补。
秀峰环列,溪水萦回,汊港纵横,扁舟渔影。 一个人在水边停下来,以水为镜。想看清自己。 湖中的岛,岛上的林,林里的寺,我心头的诗三缄其口。隔水凝望的山、岛、峡,杂花生树,与我交换生命的原色。 老鹤岛,以烟波渺渺的纵深截取了我的憧憬。 牛背岛,以松风濛濛的故事铺开了我的恬淡。 朝阳寺岛,以阳光粼粼的铁尖杉接纳了我的痴迷。 煦风拂过湖面,一只栖息礁石的水鸟敛起我斑斓的心语,缤纷的光影暗合我潋滟的思绪。 “深山明珠”、“人间仙境”这些凡俗之词难以登高。 大垮岩、小垮岩、断碉绝壁以及岩石垒成的大坝,隐匿了惊世的秘密—— 一盏松油灯照亮了湖底,照亮了古松蔽日、茶花连云、茅舍竹楼、鸡鸣犬吠,照亮了我粼粼的遐思。 一只童话的鱼,穿越小南海,在人类浩劫的瞬间,点亮了松油灯。
花灯:秀山之语
大寒一来,春梦入怀。 从日子里抽出的神,从时光里取出的彩,从命运里蹚出的欢乐,在秀山的村村寨寨,牵着盼春的花魂,挂着渴望的灯影,与我一路风行。
入眠一年的唱词从火塘里醒来。在我的耳边,轻盈转身。
扎灯、祭灯、启灯、出灯、接灯、跳灯、游灯、送灯……唐朝说唱的肌肤,宋朝吟唱的风骨,元代的跳团团,清初的门斗转,剔透历史的花魂,缤纷民间的灯影。
含铁的唱词,凌风的舞姿,在我的思忆,灵光闪闪,鱼龙曼衍。
涌洞花灯、峨溶花灯、平马花灯、梅江花灯、兰桥花灯、龙凤花灯、膏田花灯、妙泉花灯、大溪花灯、海洋花灯……花灯如潮,春情如涛。
花灯曲,涌出大地的锋芒。《十望》《绣荷包》在步伐、扇法、身法中缠绵。《黄杨扁担》《一把菜籽》在单花灯、双花灯、群花灯中升腾。
花灯戏,盈漾人间的回响。《牧童看牛》《花子醉酒》在对歌、盘歌、说唱中,为我顺水推舟。
花灯腾空,龙灯盘旋,爆竹喝彩,锣钹助威。掌调师领腔,和声动地来。灯火流彩,万众欢歌。
一千余曲民歌、山歌、号子跌宕与斑斓,二十四大调澎湃与恢弘,激荡在武陵大山云缭雾绕的翅翼。
走在起灯、会灯、送灯的歌词,一段花子刷白说出我闹春的名姓。 金花、银花灯,日公、月母灯,牌灯,手灯,耍耍灯,汇成了河边溪边迎春的烟火,在火上舞过,在火上跳过。在正月十五过了火,万事顺了心。
秀山花灯,怒放的生命。拨亮了我的眼睛,推开了秀山春天的门。
太阳湖·月亮湖:石柱之眼
我看见太阳湖的时候,月亮在我的心头矮了下去。
我看见月亮湖的时候,太阳在我的心头矮了下去。 我看见太阳湖和月亮湖的时候,群山在我的心头矮了下去。
我内心的沉静,有湖汊,有湖湾,有绿岛,有璧屿,有天上的湛蓝,有湖水的湛蓝,游弋我清冽的六月,回想我梦境的繁花。
依水而居的林鸟,羽翅上的湖光,划入了时光的预言。
拂水而安的垂柳,眉睫上的烟霞,洇入了岁月的童话。
笼水而媚的云翳,楼阁上的轻纱,幻入了记忆的凌波。
唱山歌的土家小妹把我画在湖里,玩牛的土家大哥把我画在眼里。
我茂密在梦境的水草,我穿梭在遐想的银鱼,我跳跃在涟漪的遐思……怦然心动的初遇,在我记忆的背篓,在我时间的马蹄,一刹那,全部泄密。
一面月亮的镜子,银色皎皎的浅吻。
一面太阳的镜子,金辉粼粼的喋语。
红杜鹃、白玉兰、黄菊花镶边的画镜,在一滴湖水的锋芒上,铺开人间的颂词。
一双灵山之眼,在石柱的烟帷画屏,在我一生的静雅与憧憬。
九黎城: 彭水之声
一场春雪倏然而至。
在古黔州,彭水蚩尤九黎城,我心若素花。
九黎神柱上,一百零八位鬼神的瞳眸,扑朔迷离。
蚩尤大殿上,上古战神,历史的黄帐,吐雾吞云。
天枢台、玉衡台、摇光台、隐元台,神明的温柔安抚在无垠的悲怆。
开阳阁、天玑阁、天璇阁、妈妈阁,人间的期许轻盈在永续的香火。
溯源在七千年前的“东蒙”记忆,淋漓涿鹿之战的神话,凛冽征伐三苗的传说,铁血秦国灭楚的竹简,蹀躞烘云托月的乌江,范山模水。
从黄河流域,到长江流域;从长江领域,到大东南、大西南。从濮人、南蛮、武陵蛮、五溪蛮,到苗族、瑶族、畲族。一条苗族心史的漫漫长河,归于隐忍,遁于艰辛。
崛起,繁盛,辉煌,隐退,厚积,复苏在时间的长河,被流光删节,被想象复制,被阴谋仿制,被历史印刻,被野心颠倒,从没改变内心的血质。
在九黎宫,在苗王府,在盘瓠大殿,在祭祀广场,源远流长、苦难深重、披荆斩棘……这些假痴不癫的词语,在我随径越陂的想象里,猎猎如帜。
一场场血与血的洗礼,一场场心与心的交融,璀璨在中华文明。 一次次永不止步奋进。一次次永无止境的跋涉,厚重在大好河山。 雪落蚩尤九黎城,在皎洁的雪花上,剔透着勇毅与刚强,迎纳着包容与与坚韧。 天生三硚:武隆之韵 沉潜天龙硚的静谧,沉潜我一颗忐忑的心。 硚门洞开,时光慢了下来。慢在沧海桑田的脚下,漏出时间的苞芽。 在硚墩岩壁的一角,我遇见一头大象卸下背负的经卷,搁下磐石的重任。 万世不变的渺小。那些在象背上散碎的微尘,都有亘古的牵挂。 一瞬即逝的高远。那些在巨硚下悬落的水滴,都是灵魂的走向。 假如这是文殊菩萨的坐骑,它隐没的主人,当是遁入远处的,一轴画壁,一轴山水的禅语。
我想说尘外天门。青龙硚亮出如刀的险峻。
仰门而过的风,幻入飞霞而至的虹。定格一道凝聚的永恒的风景。 在蓦然回首的一刹,我遇见一只决眦欲飞的鹰,一翅峰峦,一翅层岩。 壮志凌云。硚上硚下的高亢,在俯瞰和仰望的砥砺之间,写成人间的绝美。 壮怀激烈。心内心外的吟哦,在擦拭蓝天白云的憧憬里,铺开生命的图腾。 我不敢有送我上青云的等待。一只振翅的神鹰,蓄满了我锋芒毕露的光影。入画入诗。
三叠泉,一线泉,珍珠泉,雾泉……当空高挂,入地难觅。 熠熠生辉的光,晶莹剔透的泉。在时光的锯齿,锯出黑龙硚的随想。 在峡光豁然的一瞥,我遇见一头猩猩,穿越阴暗的幽深,扼住梦寐的隐秘。
是谁,在岩壁上描了这栩栩如生?我的耳边,有两三声鸟鸣。
是谁,在黑龙硚的记忆添了这点睛一笔?我的眼眸,颤动一片涨潮的岁月。 脱尽兽性的人性,褪尽魔性的神性,照亮了我惊愕的来处。
【作者:郑立,男,60后,重庆作协会员,作品散见《星星诗刊》《散文诗》《诗歌月刊》《中国诗界》《星河》《四川文学》《重庆文学》等,与人合著诗文集《等一个秋天》《现代诗十四家》等,参加18届全国散文诗笔会,现居重庆市武隆区。邮编:408500;qq:491648638;电话:13983580705;地址:重庆市武隆区卫生健康委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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