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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伊春(上) 作者:王芳 诵读:梦锁清秋
伊春,是一座森林小城。 多年以后,忆起伊春,常会电影镜头般地,浮现这样两幅场景:第一次坐火车,我靠在车窗旁,惊奇地看着满目葱翠向后退去,时而与高山岩壁擦身而过,时而掠过一望无际的涛涛林海。那绿色的波浪广袤无垠,仿佛会绵延到世界的尽头;雪后初霁,我独自在房后的大坝上玩耍,滑下去,爬上来,再滑下去。一声长长的火车汽笛响起,我满身是雪地站在大坝上眺望着远方,心中竟涌起莫名的兴奋和一丝丝的怅惘。这十几岁的体验如此之深刻、如此之久远,可能源于我对森林和冰雪的刻骨铭心。而当渴望远方的我追随那汽笛声远去,这片记录了我二十二年豆蔻年华和青葱岁月的土地也永远成为了远方!
在舒缓、沉静的岁月中慢慢行走,一切似乎都渐行渐远。时而在夜深人静、万籁无声之时,我的眼睛掠过城市的上空去孤独地瞭望,沉沉的记忆留下寂静的回音,像奇异的花朵,从久远之处芬芳袭来。那已深藏心底的黑白照片,便又一帧帧泛起,梦一般轻盈,幻变成五彩的万花筒:青山绿水,皑皑白雪,明媚炫目,笑靥倩影,恋恋芳华,随风飞扬! 当我要把这心中的影像还原成文字,似乎已看到那雪花坠落的轨迹,闻到那松木淡淡的松香……
躺在小兴安岭怀抱中的伊春是宁静的。 伊春市区不大,但山清水秀。南面是山,北面也是山,每到夏天,抬头回头都是满眼的郁郁葱葱。我家距北山很近,仅隔一道大坝和一条小河,我们称之为“大河”。那清澈流淌的小河与深邃茂密的群山一路相依相偎而来,蜿蜒着相携远去,仿佛前世的约定。不远处长长的大坝并行着、守望着,像忠诚的卫兵,又可作为一条小路,通向远处的大桥和体育场。大坝下面,是一趟趟排列整齐的红砖灰瓦的平房,每户的院落是由木头柈子摞起或用板障子立起形成的屏障。一趟房有六家,彼此熟悉,鸡犬相闻。我的家就住在这里,与山相邻,以水为伴。
那小胡同、那大坝和大河,跳动着我童年和少年无忧快乐的音符!细细的脖颈上挂着一串钥匙,在胡同间奔跑着,跳格、跳皮筋、扔沙包、藏猫猫,不知疲倦。伊春的夏天,短暂而美丽,大坝的坡上长满了野花野草,弯腰便可采到蓝色和黄色的小花和毛毛虫样的小草。从大坝到大河,会经过一片围墙围起的被称作“水源”的地方,那里树木繁盛、绿草如茵,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我们上树、扒树皮、采榆树钱儿、挖野菜;我们躺在浓密的草丛中,听风儿低吟、虫鸟轻唱、树叶沙沙作响,口中絮絮地背着考试题,不一会儿“魂儿”就飞了。
晴朗的周日,我乐颠颠地端着小盆,跟在妈妈后面上大河洗衣裳。光着脚丫踩着滑滑的鹅卵石,在清浅的河水中寻觅着时隐时现的小鱼,两手撑着小手绢探进去捕捞,但往往只兜上一汪水,小鱼儿早已不知游向何处。我慵懒地躺在岸边被暖阳晒得温热的鹅卵石上,出神地望着湛蓝的天空中雪絮般的云朵,空气中浸润着河水的清凉。然而,这看似温柔的河也有着凶险的一面,忘不了那惊魂一刻:我和弟弟央求着爸爸趟过河去看看。对岸的山峰青翠欲滴,如悬挂的绿壁一般,近在咫尺,爸爸一手牵着一个,我们快乐地出发了。走到中间,河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湍急,我站立不住,几乎飘了起来,只听到耳边哗哗的水声。爸爸紧紧地攥着我和弟弟的手,不让急流把我们冲走,艰难地拖着我们走向对岸。回到家里,依然惊魂未定,爸爸说,万幸啊!如果松开任何一只手,都会是一场灾难。
还有那闲适、惬意的暑假呀!我喜欢到邻居小伙伴小春的家,翻阅她那博学多才的爸爸订阅的数十种期刊,最喜欢看的是《十月》、《当代》、《大众电影》、《科学画报》。下雨天,我们躲在她家的仓棚下棋,那倾盆大雨泼打着地面,撞击着棚顶。在这雄壮激昂的雨中曲的伴奏下,两个小姑娘在为三局两胜或五局三胜的输赢吵得不可开交。家里的书架上,大都是医学书籍,我却发现了一套《红楼梦》,于是每个暑假里,我都要拿出来,坐在凉爽的屋檐下,痴迷地读着。其他章节粗略地浏览,却只将有黛玉出现的章节细细品读,随她的忧伤而忧伤,直至于潸然泪下。傍晚,搬来小板凳,全家坐在小院里,观赏那艳丽绚美的罂粟花,还有月季、步步高、美人蕉、夜来香……我总是在仔细数着那几株秧上结的黄瓜、西红柿的个数,盘算着那嫩绿细小的黄瓜和微微泛红的西红柿何时能成熟入口。有时,胡同里响起悠长的一声“冰棍儿……”伴随着老奶奶推着冰棍儿车的轱辘声。那三分、五分一根的冰棍儿真是好吃,无论何处,那味道再也找不到。
那时的零食可真不少啊!山丁子、臭李子、灯笼果、山葡萄、菇娘,这些野果子都是我的小食品。还有那深紫色的一粒粒的都柿,拌着白糖吃,酸酸甜甜,美味无比。夏末秋初的一天,跟着爸爸到森林中采榛子,背着一大面袋榛子和一小袋蘑菇满载而归。用小铁锤砸开圆鼓鼓的火榛子和刺茸茸的毛榛子,剥去绿色的外衣和白色的壳,捏起一颗颗白白的果仁儿放到嘴里咀嚼,脆生生的,满嘴甜丝丝的白色的浆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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