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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在绍兴会馆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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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3 13: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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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在绍兴会馆的孤独
  
  悠 哉/文
  
  1917年一个夏日的夜晚,北京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绍兴会馆的补树书屋里,两位青年正在交谈着。桌上搁着的一瓶绍兴黄酒喝得仅剩小半,两包花生米和两个熏鱼头也已经吃光。和室外闷热压抑的气候相适应,谈话气氛也颇有些压抑。
  “今天哩,我是屁股生根,坐下不走喽!”身材矮小的钱玄同穿着一件竹布长衫,侧坐在一张半新不旧的藤躺椅上,他拍了拍搁在书桌上空瘪瘪的黑皮包,气鼓鼓地说:“豫才兄,你答应过给我们杂志写稿的,可是你一拖再拖;每回我来,都是夹着瘪皮包灰溜溜地离去。你也太不给老同学面子了吧?”
  “我知道,如今《新青年》的稿源不足,而且正在四面受敌之中。”坐在硬板凳上的周树人狠吸一口烟,喷出一口浊重的烟雾。“但是,我如今忙得很,实在是没工夫写呀!”
  “哦?你很忙?”钱玄同将眼镜往上一推,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每天你一下班回家便独自窝在这间破屋子里,像只土拨鼠似的,一门心思忙着钞古碑、校古书,一干就是整整五年。瞧瞧!”说时他指点着书橱里的成卷的碑刻拓片,“今天又买回这么一大堆。要知道,你这是玩物丧志!你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啊!想一想在东京的时候,那时候你多么有热情啊!你崇拜‘撒旦派诗人’拜伦,立志要在中国掀起一场狂飙突进式的文学运动,以唤醒昏睡麻木的国人。当时我就认定你思想锐利,是个不平凡的人。你译小说,办杂志,杂志命名为《新生》,取自但丁的一部书名。可如今呢,仅仅过了十年,你的心态已经苍老到如此地步,竟然还念起了佛经!唉唉唉……”说罢,一叠声地摇头叹息。
  “钞碑,校书,这也是一项工作嘛。”周树人为自己辩护着,将“工作”二字念得很重,那意思是说:这是我的事业呢,你切不可轻视哟!
  “不,不!这决不是你这种人应该干的!而且,决不是你现在这种时候应该埋头干的!你知道吗?如今国内的局势大变啦!”
  “哦?局势大变?”周树人将烟头掐灭,不觉嗤嗤失笑起来,笑得双肩一耸一耸。“我在教育部上班,国内局势有了大的变化,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呀?”
  “难道你不知道么?自从蔡元培当了北大校长,他的身边聚集了一批思想界巨子,如陈独秀、胡适、李大钊等。”
  “这些人,也就那么回事罢了。”周树人挥了挥夹烟卷的手,摇头轻轻一笑,“至于北大么,大学学生二千,大抵暮气甚深,蔡先生来,略与改革,似亦无大效。”
  “你呀你……”钱玄同激动了,站起身来,冲他脑袋连连挥拳,真恨不得敲打几下才解气。“我告诉你:问题的关键在于你进坏了教育部这个衙门!在那儿,你每日家和文牍打交道,惯看官场的污浊和倾轧。你呼吸不到新鲜自由的思想气息,而这种气息,如今只有我们《新青年》编辑部里才有!你呀,真应该赶紧加入我们这个圈子!”
  “哦?你们这个圈子?”周树人怀疑地问了一句,说时走到书橱前,翻找了一下,取出几册《新青年》,在手里掂了掂。“实话说,上面文章我篇篇都拜读了,并不觉得怎么深刻啊!”
  “什么?你都读过了?”钱玄同一听这话,失望的心复又振奋起来。“当然,我承认其中不少文章的观点很偏激,存在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仲甫和适之所倡导新文化运动,提倡写白话文,这毕竟是新时代的一线曙光啊!”
  “怕就怕,也和我十年前创办《新生》一样,不久就灰飞烟灭喽!唉,好梦难圆呵……”周树人幽幽叹出一句,说毕心头泛起一阵凄楚。
  “你的心太沉静、太隐默,这很不好呀!”
  “我承认。这恐怕与我步入中年有关吧?不像你年轻气盛,我呢是自甘寂寞喽!”
  “不,不!你错了!固然你大我六岁,在我面前可以说这番话的。但是,仲甫比你还大两岁呢,如今他都干劲十足。依我看呀,你身上有鬼气!”说完喝一大口茶水,寂静中只听咕一声响。
  “哦?”周树人不觉莞尔,又点着一根烟,催促道:“说说看,我身上怎么会有鬼气?”
  窗外夜黑如漆。不知谁家的猫轻轻地走到屋檐上,“猫呜猫呜”叫了几响。周树人忙操起竹竿出去将它撵跑,进屋时他身后跟着位腰身佝偻的工友,那是会馆的长班老齐。老齐给煤球炉上预备足了开水,又向周树人交代了几句,径自睡觉去了。
  “是的,你身上的确有鬼气缠绕着!”钱玄同强调说,“你屋外的那棵槐树萦绕着女吊死鬼的阴魂,还有——”说时拿起桌上一个篆字印章——“你给自己取‘俟堂’别号。‘俟堂’者,‘待死堂’也。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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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 13: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君子居易以俟命。’任凭什么都来吧,我等着;但是,等候的未必就是死亡吧?”
  “如果不是等候死亡,而是等候你生命的爆发,那么,眼下不就是你爆发的最好时机吗?”
  “你呀你……”周树人摸着唇髭呵呵呵呵笑将起来。绕来绕去,你终究忘不了自己拉稿子的使命。“说到底,我内心有无端的悲哀。从袁世凯称帝到张勋复辟,国事每况愈下,列强对华虎视眈眈。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并不是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这从我创办《新生》的流产,从我辑印的《域外小说集》十分尴尬地放在上海绸缎庄里寄售,总共卖出去不到百本,我就看得一清二楚。总之,我的消沉并不是没有原故的。如今你们这帮人揭竿而起,高喊思想启蒙,但是我觉得,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警醒他。”
  “不,你太悲观了!这不对!要知道,国人的心并未全死啊!”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但是……”
  周树人还想辩,嘴张了张,又觉得无话可说,于是沉默。钱玄同也想再辩下去,可他探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皮,也没心思往下再说了。
  说到这个份上,彼此都有个感觉:话已经说到尽头了。
  “唉唉!豫才呀豫才,我原以为,你是个中国思想界的巨子,是我们民族一个罕见的艺术奇才,真想不到呀……咳,我算是看错你了!”望着昔日意气风发的同窗好友,钱玄同默默地心说。
  这时的北京,便完全落在寂静里。只有那暗夜为想变成明天,却仍在这寂静里奔波;另有几条狗,也躲在暗地里呜呜的叫。
  钱玄同操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随即将那空瘪的皮包夹在腋下,理了理自己的长衫,怅叹一口气,又摇了摇头,接着向主人拱手作辞。
  周树人将客人送出会馆大门。眼见得已经走出十几步了,突然,钱玄同又急步折返回来。
  “刚想起一件事来,”他喘着粗气,略微迟疑了一下说,“我问你,还记得咱们的同乡李叔同么?”
  周树人点点头,他自然是记得的。1907年,李叔同创办的春柳社在东京上演话剧《茶花女遗事》,赈济国内徐淮灾民,这件事在东京轰动一时。这是中国话剧运动的肇始。茶花女的扮演者不是别人,正是这位李叔同。周树人、钱玄同和许寿裳等人都去现场看了,过后周树人觉得演出并不怎么样,对他的演技还微讽了几句。
  “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自打去年年底在杭州虎跑寺试验‘断食’后,如今李叔同对佛教就越发痴迷了。从今年起,他开始茹素,看佛经,家里供起了佛像。最近,他在杭州正式决定剃度出家。”
  “啊?这是真的?”周树人惊愕不已。
  钱玄同点点头,镜片在夜色的映照下一闪。他叹口气说:
  “如今国家处于危亡关头,而我们的民族精英竟然忘却自己所担承的使命,遁入了空门!唉唉,我真是感到万分的悲哀啊!”
  周树人缄默不语。
  “我记得,你常称述尼采的一句话:‘你看见车子要倒了,不要去扶它,还是去推它一把吧。’但是,倘若要倒的是我们国家呢,你我还忍心袖手旁观么?”
  撂下这句问话之后,钱玄同略欠一欠身,即刻转身离去。
  闻听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周树人一下子愣怔了。他独自呆愣愣地立在昏暗的胡同里,立了半晌。回到屋里,他起坐彷徨,心神久久不宁。蓦然想起自己二十一岁时在日本写下的《自题小像》诗: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回顾自己抛家舍亲,蜗居于绍兴会馆这间斗室,一门心思地埋头钞碑、校书,已经孤独地奋斗了五年。整整五年呵!然而所取得的成就呢?和我青年时代的远大抱负相比,简直卑卑不足道矣。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着什么问题与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今年我已经三十七岁,还能经得起再消耗几个五年呢?想到这儿,一股悲怆情怀从他的心头陡然涌起,直冲到他的喉咙口,两泓清泪悄悄地打眼角溢将出来,顺着颧骨无声无息地滑落下去,最后跌落在地面。他的心中有甜蜜,有辛酸,也有懊悔。唉!看来,还真是让玄同给说对了!我的心太沉静、太隐默,这是生命意志蜕化和精神老化的征兆,委实很危险,很危险的呵!再这样一味沉默下去,我势必成为一个时代的落伍者,我一生的心愿就全完了!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
  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是的,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
  是的,我必须走出自己的孤独,驱走身上的鬼气!
  是的,我必须奋身加入他们那个圈子,毫不犹豫!
  是的,我要和他们一起并肩奋战,完成肩负时代赋予我们的伟大使命!
  是的,我要屹立在时代大潮的前列!
  是的,我要奋起!我要呐喊!
  是的,为了再造一种崭新的中华文化,我以我血荐轩辕!
  蓦然间,周树人想起有一次在教育部上班,一位患有精神病的表兄弟突然找来了。他口口声声称有人在追杀自己;住在西河沿客栈里时,他听到楼上客人橐橐行走的脚步声,也吓得面无人色,疑心追捕自己的人已经布好了罗网……一个灵感倏地闪现……周树人疾步走进屋里,将书桌上的碑拓、佛经和酒瓶收进橱柜,杂物收拾干净,又拂去些许苍白的微尘。随后他落座,铺开稿纸,从笔筒里拈出一支狼毫笔,在砚池里蘸蘸,端端正正地写下题目:
  
              狂 人 日 记
  
  他取一支烟燃着,狠狠吸上一大口。他的鼻孔里立刻喷出一股股浓烟,浓烟袅袅升腾着,愤怒而且傲慢地升腾着,渐渐四散开去。略加思忖后,他郑重地署上自己的笔名——鲁迅。
  当他埋着头,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往下写时,不知不觉地,一轮红日从东方地平线上喷薄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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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3 14: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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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 20: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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