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之花（旧作）

南皖一草

                                  散文诗《信仰之花》

                                        文/南皖一草

     “徽州烈女化玫瑰，正是山河破碎危。相赠巾帼公引路，头抛乡土血滴碑。人学前辈须眉志，字浴今朝日月晖。丰乐永随流水唱，西溪故里盼魂归”。
      这是2012年年底，我来到新落成的岩寺新四军军部旧址纪念馆，在程振翠烈士和周恩来副主席的铜像前，写的一首新韵七律。我深深感到：这朵玫瑰, 是对祖国的情，对人民的爱的化身，是血染的信仰之花。程振翠，女，1921年生于安徽歙县西溪，1936年在上海“惠生高级助产学校”读书期间参加革命，194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新四军东进后，奉命留在“徽州医院”坚持地下斗争。“皖南事变”翌日，被从沪杭抗日前线溃退到岩寺的国民党第三宪兵团抓去，受尽种种酷刑，坚贞不屈，壮烈牺牲。解放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并非久远的故事，七十年的光阴，不短也不长。那一天，徽州的大地和天空，血雨飘，腥风狂。一位年轻的姑娘，就掩埋在丰乐河畔的乱坟岗。姑娘啊，全身肌肤，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两个膝盖的骨头碎了，嘴里黑色的瘀血，那是来自予溃烂的肺腔。她微笑着：因为睡在自己的家乡。
      她的亲人，至今仍无法知道，她安葬的确切地方。她没有惊天的豪语，没有动地的事迹。有的只是沉默和悲壮，以及热血的无声流淌。她就义时，也不能把头高昂。她是被国民党反动派，刑讯折磨而亡。她没有影视英雄的家喻户晓，没有留给后人有凭吊之场。她没有自己的血亲后裔，因为还来不及把个人问题放在心上。直到本世纪初，和她同年同月同日参加革命的田井老大姐回到故乡，到处都还找不到她。
      她在哪里？
      她在亲人思念里的梦乡，她在《我的妹娘程振翠烈士》中的篇章，她在我们记忆长河掀起的波浪里。她啼声清亮地来到人世，又毫无惧色地面对死亡。
      距离那闻名遐迩的棠樾牌坊群不远处，就是她的家乡。她是她嫂子的奶水哺养，喝丰乐河的水长大。少女的梦幻，青春的理想，她随姐夫来到了上海“惠生高级助产学校”，开始了半工半读的学习生涯。她白天在课堂，晚上刻钢板，去“国难教育社”，她开始投身到中国命运的大合唱。终于有一天，她成了新生命的助产士。她下定决心，要把农村妇婴的安康，用一辈子来辛苦奔忙。

  是“八.一三”的炮声，让她和家人一起疏散回到了家乡。这时，南方八省的红旗，正汇集在岩寺古镇的天空飘扬。在亲人们的鼓励支持下，她奔走呼号，穿村越巷，开展宣传，救国救亡。她用满腔热血，描绘着自己短暂人生的画像。
    她利用“徽州医院”“产妇科”的工作，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掩藏。这是一个红色堡垒户的诊所，叶军长和陈老总也经常交友走访。在兵站祠堂，聆听周副主席的演讲，她心中看到东方正在升起的太阳。在金家大院的新四军军部，旁观同志和朋友的对弈，把欢乐和风趣分享。在凤山小学的课堂，教同学们唱的新四军军歌，当年的学生到现在还没有忘。新四军东进杀豺狼，有人却在背后磨刀霍霍，同室操戈，干着亲者痛、仇者快的勾当。
     1941年1月6日，一个不能忘怀的日子。她象往常一样正要出门，丰乐河北岸的宪兵团抓走了她。从岩寺到徽州府，竟让体重八十多斤的她，带着十斤重的脚镣游街示众。 殷红的鲜血，点点滴滴，洒在漫长的二十里路上。
     她被投进了刑房，一个“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地方。严刑拷打，对一个弱女子意味着什么？她怒目横对的，是刽子手那高高举起的皮鞭，和野兽们的最后疯狂。任老虎凳把骨头啃断，那怕辣椒水搅翻六腑五脏。她始终沉默不语。数日下来，已没有了人样。同类对同类，竟如此凶残，如此狠毒，真是丧尽天良。
     苍天有眼，血债血来偿。这千古不变的规律，就象滚滚奔腾的长江。
     今天，我站在据说是她当年安息的地方，这里仍然荒凉。丰乐河安详的流经她的身旁，傍晚的微风轻轻地吹过，带着些许的惆怅。她的热血，已经融入共和国大厦的基桩。一代人的信仰和理想，一代人的意志和坚强，在这流萤乱飞的坟岗，我静静地思考着那段岁月的沧桑。
      我的故事，一点都不精彩，甚至有些感伤。但我要让子子孙孙们都记住：你们的一个长辈，就长眠在这个山岗。这是个看到就让人悲痛的地方，这更是一个激人奋发向上的地方。我的眼前虽然看不见红玫瑰，可心底的这一朵信仰之花，她有夺目的色彩，永远散发着千古清香。

   作者自注：

1、以下摘自岩寺新四军军部旧址纪念馆铜象的解说词：

1939年2月，时任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的周恩来来皖南岩寺视察，曾送程振翠（新四军义务军医罗敏修的助手、罗的妻妹）一张在延安的戎装照片作纪念。受周恩来影响，程振翠和程日芬（罗敏修侄女）都参加了中共的地下组织。她们以凤山小学兼课教师的身份，开展抗日宣传活动，人称“红玫瑰”。皖南事变后，程振翠被捕折磨至死，程日芬转移到上海，继续从事党的地下活动。

2、参见：《我的妹娘程振翠烈士》，载《江淮文史》2002年03期，作者程日芬（田井）。还可参见：以小学教师身份开展抗日宣传的“红玫瑰”  file:///C:/Users/Happy/AppData/Local/Temp/ksohtml9532/wps1.jpghttp://newapp.jyb.cn/app_pub/zhuanti/hsjydszdxs/hrw/202106/t20210610_43367.html?docId=43367
    3、丰乐，流经岩寺和西溪的小河；西溪，就是现在的歙县郑村镇，烈士的家乡。

（本文曾刊登在2015年白山出版社出版的大型文学丛书《文笔荟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