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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李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这首词是后主的代表作。据《说郛》引蔡條( tāo滔)《金玉诗话》称:“后主归朝，每怀江国，且念嫔妾散落，郁郁不自聊，尝作长短句‘帘外雨潺潺’云云，含思凄惋，未几下世。”故认为这首《浪淘沙》是后主的绝笔，语气惨然，基调低沉，情绪极为颓伤，抒写了词人丧国之后囚居生活之痛苦，再见故国无期及无意留恋人世的心境。 词的上片写囚居生活及精神状态。 起三句写囚居生活的情景，“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第一句是从听觉写起的，词人听到帘外雨声潺澡，点明词人不甘囚居之苦，思念故国夜不能熟寐，春雨之声本不算大，但词人听到却如同潺潺流水之声并惊醒了词人的梦境。第二句是从视觉写起的，醒来所见到的是春光将尽的景象，既有词人惋惜春天这个美好季节的归去，又有哀叹自身不幸遭遇之意。第三句则从身体的感受写起，薄薄的罗衾怎能挡得住凌晨的寒气侵人呢！既写出深夜春寒难奈的感受，也写出囚居生活的艰苦。后二句写词人的精神状态，“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是以写梦境来表示这种精神状态的，只有在梦境中，因处于睡眠状态神志不清的时候，才有可能暂时忘记自己是个身受幽禁没有人身自由的人，还可以贪求一会儿早已不存在的旧时欢乐。以写梦境反衬现实，梦境中的欢乐却只能增加现实生活的痛苦。这种以梦境反映词人期求摆脱精神痛苦，反而更增痛苦的心理状态的艺术构思，是来自词人深刻的生活体验。词的前三句从听觉、视觉、身体的感觉三方面写出对生活的体验；后两句则从心理状态去着笔揭示人物的精神面貌，这种由浅入深、由表面而内里逐步深入的描绘人物的手法，引导读者由浅入深逐层了解词人所描绘的艺术境界，达到以艺术形象引人入胜地感染读者的目的。 词的下片抒发感慨。 前二句“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紧接上片写囚居生活的体验。独自一个人不要登楼凭栏远眺，为的是怕引起对南唐故国无限美好江山痛苦的回忆。这里写出了词人接受“梦里不知身是客”的痛苦经验之后，为了控制那种梦中不能控制的“一响贪欢”的痛苦感情的苦衷。悲愤已极。“别时容易见时难”写被迫离国、返国无期的慨叹及思愁。想当年国破家亡，被俘北上，仓皇一别，但从此就再无重返故国的可能了，这种愿望恐终生也难以实现了。表现词人失望已极的心情。最后两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问。”以比喻写南唐故国的灭亡和词人重返故国的绝望作结。南唐故国的千里江山和我重返故国的愿望，如同流水飘着落花把春光全部带去一般，不知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形象地将词人身受国破家亡严酷的现实生活的重压，并威胁着他的生命，虽激起他的不满，但又无力反抗的沉重而绝望的心情抒写出来。可称为肝肠断绝、遗恨千古的绝笔。据《乐府纪闻》载:“后主归宋后与故宫人书云:‘此中日夕只以眼泪洗面。’每怀故国，词调愈工。其赋《浪淘沙》有云:‘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问’……旧臣闻之，有泣下者。七夕在赐第作乐。太宗闻之怒，更得其词，故有赐牵机药之事。”后主因此而死也是有可能的。 这首词的艺术成就是极高的，自然真率、直写观感，直抒胸臆，因之有极强烈的感染力。它不仅在旧时曾为人传诵，现在看来也是我国诗歌艺术宝库中的一件珍品。
2022年10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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