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大的春天

祝一平

    每一个严冬过后，人们都要放一些鞭炮，将剩余的寒意驱赶。人们能看到冬天收拾行囊，离开的样子有点狼狈，有点匆忙。人们高兴了，卧病的老人也爬下火炕，在村子里笼一堆篝火，将顽童的顽皮照亮。午夜，连看门的狗都去睡了，零零散散的影子躲躲藏藏，都是约会。老人们已经在计划这开春从哪天开始下种，年轻人急不可耐，他们提前眉来眼去，生命比春天更加冲动。甚至你能感觉到，地下冬眠的那些，正在苏醒。

    每一个严冬过后，马路上开始过客匆匆。有些带着书，书里唱着希望;有些带着情，情系远方;有些带着拐杖，拐杖敲打往事；有些带着工具，工具就是米仓。有些孤单有些相帮，有些残缺有些健壮，满路的人们把马路走忙。路是一个奇怪的动物，比八爪鱼还多的手无限延长，甚至会有连神仙也没有来得及祝福的地方。路可以只是回家的羊肠小道，像回家吃饭一样简单平常。路也复杂，还在不断生长，有和没有路牌都很难选择。有人快意远方牧诗，有人混沌迷途羔羊。路就是路，见惯了生死离别互诉衷肠，见惯了年轻相聚热情奔放。路正在忙起来，没有统计数据，只是脚步声调高了音量。路没有心房，只是感觉到，春意渐浓，万物复苏，大地震动，爱情高亢。

时光如果有个中枢，我要向时光索要，我不问三个连续的严冬为何而来，只求人间不再苦难延续。时光啊，如果正义还在，你欠我们一个大大的春天！

    三年，病倒了一群人，吓坏了所有人。有些人自己把生命的灯吹灭，提前打烊。有些人自己把自己关起来，拒绝一切生命该有的模样，他们画地为牢，像僵尸一样变僵。有些人学会了泡面，有些人学会了翻墙，有些人学会了三更半夜突然兴奋放声以为天亮，有些人学会了大太阳底下，打开手电找暗藏的希望。

    三年，闹市区一片废墟，广场一群白大褂迎风飞扬，面包不用上架，书包不进课堂。低头久了脖子微酸，抬头吧只能看见天花板。鸟们去了哪里躲藏，没有一个飞过窗边。海里的鱼怎样，寂寞蔓延，会不会想起打鱼的了。

    三年了，时光啊，这算不算历史长河里诺亚方舟一次著名的搁浅。这算不算万物做主万物唯尊的上苍对人间的戏谑。你要不要明确告诉我们，是谁制造了惩罚的借口，你又派了什么神进行浩劫。

    我们是一群什么神都敬畏的人们，我们信奉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神灵。我们相信在春天播种，秋天就有收获。我们相信好人会有好报，善恶大相径庭。我们相信一切美好都会发生。我们需要一个肯定的答复，告诉我们希望还在，人间善意永辉勤劳不败。

    时光啊，请赐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春天！舞起你的长袖，让春风快马奋蹄，吹绿大江南北，让春意搅动大海，告诉大海春天已来。这个春天是久违的相逢是雨后春笋，繁花要加倍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