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雪（剧诗）（修订稿）

庄晓明

（书房内，王子猷独自一人，蓬头散发，负手徘徊。一扇半启的窗户，可见外面山阴的萧索，枯黄。）

王子猷：
我拿起笔
它代替我
宣纸上跳跃，舞旋
仿佛燃烧的生命之焰
可当我搁下笔
又不知所适

我走到窗前，又回来
我端起酒杯，又放下
我注视着对面的一张空椅
一张空椅注视另一张空椅
冬日的寂寞无所不在

（王子猷颓然坐下。）

王子猷：
谁能与我相言
有时，我隐隐感到它的存在
隐在我的影子
或许，它就一直相伴身边
蒙着无形的面具
然而，我又忧心
当它终于摘下面具
闪着一双期待的眼睛
而我，或已忘了当初的预约

我感着日甚一日的沦陷
可又能到哪儿去
哪儿都是冬日的萧索，荒寒


（王子猷斜躺椅上，不知不觉入了睡。窗外突然下起一场大雪……雪停后，王子猷惊坐而起。）

王子猷：
我的梦漏了
一束束银色光线
漏进梦里
闪烁神秘的启示

（王子猷走到窗前。）

王子猷：
是雪，在窗台
燃起了一盏烛光
自在地闪烁
那边，虚白的宣纸上
一种植物醒来了
它在发芽，它在抽叶
它透明的轮廓
陌生而又熟悉

（王子猷突然精神一振，打开室门。）

王子猷：
舟子，快！备船
去剡溪，去戴安道那里

舟子：
先生，天色已晚
雪后夜寒
不如明早天气放晴
我们再去不迟

王子猷：
不！就是此刻
乘着初雪
乘着那株植物的新鲜
再晚一些
我的寂寞就会枯萎

（茫然的舟子牵出一只小船，篷上落满雪。王子猷兴奋地立于船头，舟子在船尾揺橹。）

王子猷：
小船移行了
一种愉悦里移行
夜晚的溪流
泛着青黑的光泽
显得深不可测
两岸之雪的映衬中
清晰，神秘，若蜿蜒的梦境
而白天混沌的世界
亦显出了轮廓
每一棵树，每一片草叶
都有如神话的纯粹
我感觉自己
移行在一种水的阶梯
不知是顺流还是上行
只是听从一颗心的牵引
远去，不断地远去

两岸的雪
丈量着行程
似乎无穷无尽
冬日里枯萎的万物
此刻，银色的光焰里
仿佛正在涅槃
是的，每一棵树木
每一片草叶
都有自己的来世与前生
此刻，我们的轨迹交叠
我们的时间
愈来愈澄澈
此刻，我多想呼唤一声
与它们相互回音
可我又怕这人类的声音
破坏了雪夜的和谐
此刻，只有橹声是合适的
它一下，又一下
哗——哗——
不停地与溪水絮语
仿佛神秘的心律
推动着一个世界的运行

（王子猷立于船头，目光转向读者。）

王子猷：
此刻，如果有谁问我
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戴安道那里
不！是赴自己的另一个隐匿的生命
此刻，我已与戴安道一起
被这雪夜，橹声，溪水
引入另一条航线
其实，在这两岸的雪之光焰
在这世界的澄澈
静静地移行
就是我们的目的
是目的，又是不断的开始
我听到一扇一扇的门
前方不断地开启
在一帧行书的节奏
在一首诗歌的韵律

（舟子停下橹。）

舟子：
先生
已到戴先生门前了

王子猷：
到哪里了
我怎么有些恍惚

舟子：
日光已升起
可以敲门了

王子猷：
不，不要敲门
我的门扉
早已敞开了
那儿，我与戴安道
意兴浓郁，已清谈了一夜

舟子：
（神情有些疑惑）
先生，那我们来干什么
白费力气了

王子猷：
没有，没有
不要停下橹声
我本乘兴而行，兴尽而回

舟子：
（又摇起橹）
那么，先生
我们可以回去了

王子猷：
是的，是的
可是，回哪儿去
山阴已雪上飘走了

（王子猷仍立于船头。小船迎着晨曦，在青色的河流、两岸的雪之间，继续缓缓地行驶……）

妍冰

以诗歌的形式呈现生活各个侧面，语言丰富，富有诗意。欣赏！

庄晓明

妍冰 发表于 2023-8-14 22:45
以诗歌的形式呈现生活各个侧面，语言丰富，富有诗意。欣赏！

问好！

庄晓明

，每一棵树木
每一片草叶
都有自己的来世与前生
此刻，我们的轨迹交叠
我们的时间
愈来愈澄澈